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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我们心中永远的思念

  • 时间:   2020-04-26      
  • 作者:   ​沈鲁朝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七师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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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父亲沈光厚诞辰100周年,他离开我们已经2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兄妹3人也已是花甲之年,可能是闲暇时间多了,到了容易回忆往事的时候,感情也显得有些脆弱了,每当看到小的就想起老的……

父亲小名三宝子,给地主做过雇工,扛过长活、后参加地下党、游击队、地方部队、野战军,打遍华东、华中、东南、去过朝鲜战场,乡邻先后参军40多人,全国解放后只剩下2人。

父亲能够从地主家牛棚走到共产党革命军队里,成为无坚不摧、无敌天下浩荡大军的中高级指挥员实属偶然,因为,很高的战损减员和很低的生存概率使他自己都奇怪,多次自言自语,我怎么还能活到今天?那时,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据父亲自己和他的战友讲到,他担任基层指挥员时,一上战场,枪声就是磁方向,他总是一把抓过机关枪,红了眼的密集射击,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刚毅勇敢过人。要知道,自动火器射手往往是敌方狙击手冷枪手的首选目标,我的爸爸哟,身经百战,奇迹般地趟过火海,阔步走入新时代。

父亲身上集聚了东方男子汉固有品格和中国底层劳苦农民的特点,虽没上过学,但很精明,透明磊落,不讲假话、厌恶鄙视奴颜婢膝、耐得住清贫艰苦、不贪恋物质财富、不贪图享受,儿女情长深埋心底。小时候我曾感到父亲太严厉,但当我成长进步后,越发感到他身上的可贵东西在闪光,感到浓浓的父爱,像大山一般厚重。

我特别喜欢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和《亮剑》,看过很多遍,依然看不够,里面的人物故事景物很熟悉,对石光荣和李云龙有天然亲切感,总感觉他们与父亲有许多相似之处。

1940年1月,发生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那时父亲正在新四军教导团培训,军部及直属部队9000多人突然遭到国民党军7个师8万余人包围伏击,新四军将士鏖战7昼夜,终因众寡悬殊,弹尽粮绝,除2000多人英勇突围外,其余大部牺牲和被俘。父亲在突围时负伤后被俘,但在押解途中他机灵地把握时机成功逃脱,这次脱险是他战斗生涯中最具传奇的一段。

因为工作环境的原因,我接触过很多父亲的战友,言语中都流露出对父亲在战场上勇敢顽强精明果敢的深深赞许。他们都说,父亲特别善于抓住战场上稍纵即逝的机会,组织中小规模的快速侧翼穿插反击,很快形成新的有利态势。这让我想到一条军中铁律:进攻是最有效的防御。父亲是本书,是启蒙字典,是手边工具书,是寻找答案的百科集,是回味思索的文学故事。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父亲参军10年从普通的地方游击队员成长为华东野战军主力部队的团长,经历过大战场、大战役、大兵团,运动战、伏击战、歼灭战,打一仗进一步,沙场横刀立马,英雄舍我其谁也。

父亲是在淮海战役期间代理团长,之后的渡江战役被任命二十四军七十师二〇九团团长,渡江战役后的郎广战役,追击追歼,走路赶路,喊话受降成了主要作战形式,父亲将腿脚利索跑得快的进一步轻装,分别编入各营连的第一连和第一排,允许跨建制交替指挥,交替前进,209团总是在最前头。

朝鲜战场最艰难的一段,所部配合上甘岭作战,牵制美韩军队正面进攻力量,二〇九团部署在最前沿阵地,牺牲巨大,伤亡过半,整连整连的打光了。昼夜阵地拉锯战,每到入夜是我部出击抢夺阵地的出发时间,父亲知道这些年轻的生命大多很快就会终止,他一遍一遍地在队伍中走来走去,此刻的心情多么煎熬啊。很多人要求请求上级换防,以撤出战斗休整,父亲沉默短语,大仗还在后头呢,为了胜利,局部的损失牺牲难免啊。据说事后上级高度评价209团。

几十年之后,我还能听到老同志对师属3个步兵团的点评:二一〇团能攻,二〇八团善守,二〇九团攻防兼备;二〇八团总是先期投入先期撤出战斗,二一〇团齐装满员经常用作预备队,二〇九团关键时候中坚力量吃苦最多。

但是进入和平年代后,十足的工农干部的父亲失去了持续发展的优势,任职10年团长、10年军分区副司令员、10年军分区司令员,但从来没有听他发牢骚。有些高级干部曾是他的下级,也从来不炫耀挂在嘴边。有一位军委副主席曾是朝鲜战场上友邻接防部队的下一级指挥员,他到唐山地区视察工作,日程计划之外明确提出要亲自登门到家中看望父亲,盛赞当年二〇九团部队为朝鲜战场战役全局作出的卓越贡献,随行各级领导十分惊愕父亲的一贯低调,不居功自傲,不倚老卖老,不吃老本,不以功臣自居。在功利化短期行为盛行的今天,这是不可思议的。

几十年来,只要一谈到枪,看到枪,触及到枪,他即刻显得精神亢奋,随时能弹跳起来迅速出枪,严酷的战场环境形成的本能和条件反射,生死就在毫厘之间。在禁枪之前的很多年,老军人珍藏枪支很正常,我们家储藏室里有一排枪架,长短枪有七八支,有时取出认真擦拭保养一番。他尤其喜欢分解结合枪支,擦拭完毕后验枪动作,拉枪栓扣扳机,哗啦哗啦的清脆金属机件声音,心里美美的,老战士多半生的大玩具。我曾几次陪他到郊区庄稼地或山沟里去过枪瘾,他的握枪据枪射击姿势及面部表情很经典风范,只可惜那时没有今天的照相条件,能留下那雄赳赳的画面该多好,以至我每在实弹射击靶场耳边急促串串枪声,禁不住的走神都是努力回忆那场景那雄姿。

平时极少时候见到父亲提笔,落笔出字之前要运一番气,认真生疏吃力,和端枪的娴熟动作判若两人,毕竟只是解放后军中扫盲时在速成班补了点文化课。但是据很多老人讲,父亲记忆力尤其强健,开完会回来传达文件和上级精神,他讲得比速记干部还精准,他的文化水平开会时不可能做笔记,全凭记忆,一功降一功啊。

父亲喜欢坐汽车,尤其是吉普车,也没坐过什么像样的轿车。我甚至还记得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父亲调任七十四师二二〇团团长,驻地沧县,团一级指挥员配备缴获的美式小吉普车,就是电影中常看到的那种车型,他束着武装带提着公文包上下车时的样子真帅。后来的北京212吉普车他最喜欢,坐得最多,总是坐在前座,双手紧握横把,东张西望看道路看地形,经常不坐火车坐汽车,不走平路走山路,无论白天夜晚,不疲倦不晕车不停歇忘了吃喝,到了六七十岁依然兴致不减,这和征战一生军旅生涯不无关系。

我不想夸张的描写父亲多么高大,多么高尚,但是他是实实在在的共产党员、战斗在一线的革命军人、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子汉,是当下世间最稀缺的精神形象。

很是巧合,我1968年2月参军到陆军第一八九师,即警卫师,后来调到北京卫戍区司令部,团以上岗位曾三进三出警卫第师,即原二十四军七十师,直至担任军事主官成为该部第19任师长,而父亲1949年渡江战役时起,就是在我师所属步兵第十二团,即原七十师二〇九团长期担任团长,师团战史中他的名字响亮,他的名字永垂。该团1998年大裁军时撤消建制,我在上级总体方案要求内,努力将该团所属的20多个连队大部分作为全师增编部分,转隶其他各团而保留下来,得以延续那不可复制的辉煌军史,其中包括著名的朝鲜战场小青山战斗英雄连。每次下部队到该团,每次走进师历史陈列馆和该团军史馆,都感到复杂的情感在涌动,都感到脉搏加快,看到了毗邻上甘岭的五圣山,白雪皑皑狼烟滚滚主阵地上父亲的背影……

可以告慰父亲的是:您的孩子们是成功的,大小家庭总体发展均衡整齐,没有掉队的,没有走错路的,没有扶不起来的,也没有移居国外的,所有人都学习工作生活定居在世界瞩目的大北京,这在时下是耀眼的。固有精神代代传承,父辈精神催促我们奋进,我们一定会沿着父辈指引的方向前行。

 

沈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