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26年出生于湖北省应城县盛家滩李家村,幼时家里贫穷,父母节衣缩食,1933年送我上了盛家滩小学。
1937年7月7日抗战全面爆发后,国民党军队抵挡不住日寇的进攻,节节后退,大片国土沦丧。这期间我亲眼目睹了日寇的暴行,共产党的坚决抗日和国民党的消极抗日。
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国民党不战而逃,江汉平原被日寇占领。日寇实行残酷的殖民统治,烧杀抢掳,无恶不作。江汉人民不甘屈辱,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如雨后春笋,组织起多支抗日游击队,特别是1939年李先念率领的新四军豫鄂游击大队挺进鄂中,与安陆赵家棚、孝感三合的许金彪和京山大山头的陶铸及应城扬河、安陆白兆山、蔡松云等领导的游击队会合,先后统一整编为游击大队,支队、纵队。他们深入敌后,发动群众,建立了抗日政权和抗日武装,不断反击日寇的“扫荡”、“清剿”和“蚕食”,直到抗战中期,“皖南事变”后,整编为新四军第5师,辖分区和区、县等抗日武装。
1938年10月22日,日本飞机轰炸应城县城,国民党弃城逃跑,炸死无辜群众1000余人,血肉横飞,尸骨遍野,惨不忍睹。我失学在家。10月29日国民党一支队伍由应城经我家门口往安陆城,30日我见国军在家门口架设重机枪,不一会儿,见8名日寇骑兵追来,一阵乱枪后,国民党军仓皇逃跑,日寇抓住一个没有来得及跑的士兵,枪杀在我家大门口100余米处。从此家乡被日寇侵占,应城失陷。
1939年初,由于日寇占领了我的家乡,我家逃到离日寇据点较远的孙家大堰住,这时我在周家村和方家庙继续读书。当地已经有了抗日游击队和新四军在活动,他们于6月底进攻魏家河日伪,袭击日寇,保卫群众,宣传群众抗战。可是日本鬼子不断下乡杀我百姓,奸污妇女,抢夺群众财物,无恶不作。这年7月我大哥被日本鬼子打得吐血致死,老家的房屋也被鬼子拆去烧了,目睹日寇的种种暴行,在我逐渐产生了恨日复仇的心理。
1941年,我的家乡新四军游击队多了起来。新四军抗日救国爱人民,使我萌生了参加新四军的想法。此时我又转到龙王庙上学,经常帮游击队拣拾敌人丢弃的子弹、炸弹等,这年冬天,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我参加了新四军,参加了李志远游击队,在“应抗”大队3连当战士,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1年冬,我参加了新四军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在五年多的连队生活中,我当过战士、通信员、副班长、班长、教导队学员、警卫队员、侦察员。先后使过四种步枪,挎过两种手枪。那时根据地在日伪顽敌夹击下不断缩小,战斗频繁,环境恶劣,吃不饱,一天两稀加咸菜。穿不暖,夹被裹身当衣穿,冬天盖稻草,穿草鞋,行军赤脚过河,白天夜晚都要站岗放哨,有时晚上多次转移,加上部队远离家乡,困难之极。但在党的教育下,我思想日渐进步,工作积极,没有动摇过打败日本侵略者的决心。
1942年,我在应县抗日大队3连当战士,活动于湖北应城、京山、安陆三县交界的扬家河西大山头地区。大约11月间,部队遭顽敌夹击。为保卫根据地,我连协同鄂中分区独立5团,向侵占我大山头地区的敌军曹旭部进击,经过一天的战斗,收复了大山头地区,缴获了一些物品。次日,我连冲过河滩,攻击土围墙内寨子上的敌人,经数次攻击未成,即撤出了战斗,部队转移,使刚收复的根据地区得而复失。这是我参军后的第一次战斗。
1943年春,我们连队升级,编为分区独立5团5连,我在6班当战士,部队活动于安陆、应山、随州三县交界的赵家棚的槎山、寿山地区。离家乡远了,但部队规模大了,常以团为单位活动,打击日寇。
1943年5月的一天,我团奉命于晚间向应山城北土匪头子王楚清盘踞的王家冲实行夜间奔袭,次日拂晓在冲锋号齐响声中,全团突然一齐冲向土匪驻地,一枪未发,抓住不少土匪。有的土匪还未来得及穿裤子就当了俘虏,土匪头子的老婆也被活捉了。这是一个胜仗,虽疲劳一点,但战士们都很高兴。
大约在1943年6月上旬,我团奔袭应北土匪时,白兆山洛阳店顽匪乘机向我寿山南根据地侵犯,被我新四军5师主力38团突袭于安陆至随州的三彼港镇府河中,敌人乘船逃跑行至河中时,被火力击中,致船翻人亡,武器装备落入水中,我连会游泳的同志都下河捞枪,不会水的则在岸上与敌对峙,这时敌人用火力封锁我们,不让我们下河捞枪,双方互相射击,住在安陆城的鬼子也不断开炮打我们,直到下午才捞到一些武器,特别是摸到一挺苏式重机枪,一批子弹等,全连同志高兴极了。
1943年下半年期间,日伪为了瓦解我军,派了一名坏分子混入我连队,进行破坏活动。那时我思想进步,立场坚定,在柳影指导员的领导下,我有意与坏分子接触,时间长了,坏分子什么话都跟我说,当谈到要拉人搞枪叛逃时,我迅速报告党组织和柳指导员,经保卫部门审查后,坏分子被枪毙了,我受到表彰,获得锄奸奖,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4年夏季,部队不断发展,由内线转入外线作战,日寇不断向我根据地赵家棚一带骚扰,为保卫后方机关,保卫群众麦收,我连调归安(陆)应(山)指挥部1连,经一段时间训练后又与日寇展开了频繁斗争。
1944年4月的一天,班长殷宗祥带我们三人,于夜间到应山城东之黄土山日伪据点袭击敌人。当时我们每人只有3发子弹。为锻炼我,班长要我向敌人方向打了一枪,不料打一枪后,枪卡壳了,弹壳退不出来,这是枪不好的原因,归队后才把子弹退了出来,这是我参军后打的第一枪。
大约在1944年5月,由于当战士多年,又参加过战斗,思想稳定,不怕苦,不怕累,连首长调我到连部当通信员。此时,应山陈家巷日伪常到槎山、红庙等地抢粮,连队奉令开往敌占区,途中田贵安指导员要我给指挥部送信,在返回途中,部队已转移走了,时值夜晚,一个人晚上行动有些胆怯,夜间行动引起狗咬,加上太阳落山看不见,只好鼓起勇气,找一靠山的小村庄住下,次日上午朝着部队前进的方向追寻,不久找到了连队,受到连首长赞扬,这是一次孤胆锻炼,不几天我被提升为副班长,
1944年6月的一天,我连2排向根据地北面应山李店活动,当时李店有日伪军,离我排驻地约两里地,地形对我有利,次日中午日伪对我排突袭,步、机枪向我哨兵齐射,此时我带班,听到敌情后,便带一哨兵追击敌人,敌人见此情况赶紧退回李店据点,当我冲到离敌人有200米时返回阵地,不料敌人反扑,其中一敌兵跟踪追来,后面敌人大部队随后跟进,连长要副连长出击未从,连长决定退出战斗。没过几天,我被提升为班长,且是主力班长兼枪榴弹射手。7月间,分区决定独立5团(我连原是该团5连)攻打李店日伪军,经一夜战斗,攻克李店据点,缴获甚多,我连负责阻击广水鬼子,未直接参加战斗。
1944年8月间应山陈家巷日伪军,为了抢粮,派了一个班侵占我槎山长阳官东大山。连队决定消灭这股敌人,白天连长带我们几个班长察看地形后,决定夜间由我班担任突击,晚上我带领全班爬行至敌山上哨棚时,我甩出一颗手榴弹后,敌人在哨棚叫喊反击,连队便撤出战斗。在后撤时,我和战士肖××在后面,当退到半山坡时,不慎落入一坑内,石头碰着我枪口上的枪榴弹,哄的一响,幸运我们二人未炸着,这真是一次死里逃生。
为保卫赵家棚、槎山根据地群众的秋收,1944年9月,我部队两次袭击安陆同兴店日伪军。一次是我连单独围攻,我班负责南面,经一阵对射,我连主动退出战斗。另外一次我连与5师38团一个连共同负责攻击,那时我连枪榴弹手与他们连队射手一块,集中对据点同时攻击,经部队佯攻后,即撤出战斗,之后日伪军再不敢出来骚扰。
由于我们连队不仅在根据地北面攻打应山城李店陈家巷日伪军,又在南面攻打安陆城同兴店日伪军,日寇恼怒,两次偷袭我们连队。一次是1944年10月,安陆城鬼子在我们攻打同兴店日伪军后,尾随我连队而来,当我连宿营于赵家棚西数里的破寨村时,半夜间,一队鬼子穿羊皮衣,摸向我驻地东面单哨兵,敌人得手后,又向村西哨兵爬去,被我哨兵发觉,当即开枪,这时连队立即上起刺刀向外冲去,此时敌人也害怕,未形成对我连的包围,待我占领山头后,连长要我向村中发射枪榴弹,我打出一发,即爆炸引起稻草燃烧,使敌在明,我在暗,便于我连战士射击,敌不敢进村,我连即退出战斗。这次被偷袭,牺牲一名同志,我投掷一枚枪榴弹,这是我第一次使用枪榴弹。
另一次是1944年11月底,安陆城鬼子发现我连又进驻破寨村,拂晓时鬼子又来偷袭。由于我们事先得到情报,向敌人来的方向派出游击哨,部队有所准备,我班占领东山头,连队在后,埋伏待敌。天亮后还没有动静 ,我们都有些着急,又过了一会儿,我班发现前面有七、八个鬼子大摇大摆进入我们的射击范围,这时我马上推弹上膛,定好标尺,瞄准了最后一个鬼子,只听一声枪响,鬼子害怕了,很快向前跑,强占一个山头,隐蔽起来。敌人机枪响了,我破寨上的二连一排长负伤,部队撤出转移。
1944年12月上旬的一天,连队开往安陆城附近活动,可是狡猾的鬼子乘机避开连队,奔袭我后方槎山会家寨机关,这时上级决定我连队跑步返回根据地(槎山)迎击敌人。副连长率我班接敌时途中负伤,我班当即抢占阵地左侧山头,连主力在后山上,一排在右侧山上,在我班接敌后,离鬼子只有160余米,这时鬼子用机枪小炮攻击连主力,我为吸引敌火力,即用枪榴弹对敌猛轰,连续发射了10余枚,在敌阵地爆炸,压制了敌人,此时我班副也负了伤,经数小时战斗,敌惊慌逃窜,战后打扫战场时,敌人丢下被服、水壶、鞋等装具,我撤出战斗。
1945年春,应山城日寇一个小队侵占我陈家巷南之小高地,并构筑工事,对我后方机关威胁甚大。上级决定我连与2连一起夜袭敌人,由于我多次使用枪榴弹,有一些战斗经验,决定要我带两个连队的枪榴弹手共四人,先占领距离敌人100多米的小山头,在主力接敌前,集中使用枪榴弹轰击敌人,然后主力分两侧攻击,由于当天下雨有闪电光,能见到敌人哨兵,当我们到达预定目的地后,我四人向鬼子齐射10余枚枪榴弹,这时两侧部队冲向敌人阵地,打的敌人逃窜,随后将敌哨所烧掉,退出战斗。
新四军5师的很多后方机关,在随州南、安陆西之洛阳店地区活动,被顽军别动队刘玉明部6、9纵队一部约3000人侵占。为保卫根据地,大约在1945年4月间,李先念师长率师主力37团、45团、鄂中军分区独立5团和我们连队,于4月13日进行反击。战前李师长在寿山进行战斗动员,我连在槎山庙动员。经一夜急行军,徒涉府河,于25日战斗打响,一举歼灭顽军别动队600余人,缴枪500余支,以及大批军用物资,收复了白兆山根据地。
我率全班在这次战斗中,除协同5团抢占一个山头外,上级决定我班负责押运,途中须经府河涉水,通过随安、安应公路,更换民夫等,还需住宿一夜,任务艰巨,经过努力,胜利完成了任务。之后于8月初我被调到军分区教导队学习。
我调到军分区教导队学习没几天,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军分区决定由我们教导队和寿山独立连对应山陈家巷之日伪军实施包围,劝其投降,敌人开始时拒绝投降,说我们没有机枪和大炮。后经政治攻势与火力攻击,在当地群众与伪军家属配合下,百余名伪军顷刻瓦解投降。
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紧急关头,我们部队经常在日伪顽夹击中,过着打、藏、跑的日子,白天钻山沟,夜间深入敌后袭扰敌人,生活极端艰难,环境十分恶劣,非一般人难以承受。那时大地当床,稻草当被,冬无棉衣,春无粮,野草充饥,吃不饱,穿不暖,刮风下雪夹被缠身,有时还要赤脚站岗放哨。但是为了不当亡国奴,在党的培养下,我们不断提高认识,不怕苦,不怕累,增强了抗战必胜的信心和共产主义信念,终于迎来了抗战的胜利。
5师分会 李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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