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往事并非如烟,我对青年时代的战斗历程至今记忆犹新。
1943年党中央分析日军在南太平洋战争形势,明确估计到日军拟对我各根据地进行一次最残酷的扫荡,然后抽调兵力增强南太平洋战争。因此决定我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地严格实行精兵简政,党政军领导一元化。淮南区党委因此决定将津浦路东根据地十个县合并成四个大县,其中东南地区包括原大冶县、仪征县、六合县西南部、天长县南部、甘泉县东部等一大片地区,行政上设东南办事处,办事处主任是魏然同志,书记由原区党委宣传部长祁式潜兼任;同时指示为应对敌人扫荡,迅速
建立敌工部,以便更好地开展敌占区敌伪军和接敌区工作。
新四军老战士吴道明 1943年2月,我在高邮县委担任民运部长兼金沟河东工委书记之时,奉命调往东南县委任敌工部长,直属地委敌工部领导(部长刘贯一、付部长为余纪一),同时受祁式潜书记直接领导。
一、扩展同情区
同年3月初,我来到东南县委工作,敌工部对外名称为东南联络处,
我更名为吴逸之(为了预防敌占区十二圩亲属被迫害)对外职务为联络处长。处内设有秘书小邬和干事华汰。党对这一工作十分重视,随即调李公然(原县政府秘书)、李寿安(原六合县区长)和徐进同志(经延安敌训班毕业的专职干部)到联络处任特派员。他们都是具有较高政策水平和多谋善断能力的优秀正区级干部。当时分工是李公然负责仪征县城区及胥浦桥一带工作,李寿安负责在六合地区包括八步桥东沟等一带活动,徐进负责在甘泉、天长、大仪一带活动。他们每人均身着高档便衣并配备了防身武器驳壳枪或手枪。
特派员的任务是1、建立同情区, 2、建立情报网站, 3、相机展开敌占区和敌伪人员工作。具体的方式与步骤是:首先为建立同情区与游击区的政府和武工队紧密配合,积极同伪化区的乡保、甲长及地方绅士想法接触,以教育为重晓以民族大义,争取这些人员作“两面派”,并对他们被迫为敌收捐派税等事表示理解;鼓励他们暗地支持我军活动以“心向我背向敌”为荣;也不向他们提出过高或难办的要求。从这些“两面派”中,挑选出爱国分子,利用他们的亲戚朋友关系为我们作情报工作,再从这些情报员中精选可靠分子建立情报站;与此同时,对于伪化地区内极少数依仗着敌伪势力欺压迫害乡民的伪乡保甲长,我精干的武工队视其危害与民愤程度,神出鬼没地对其予以抓捕、审讯。悔改认罪的收押后取保释放;只有对个别的血债累累杀害人命的方予以镇压,这使附近百姓民心大快。此项工作由于方针正确和措施得力,在各地深得民心使我同情区迅速扩大,使我们的活动稳步地接近了敌佔区,也为我方进入敌占区工作创造了许多有利条件。
二、建立十二圩地下党支部
1940年8月,我由路东省委刘顺元书记派往仪征县委任宣传部长兼管民运工作;当时县委书记为石竹,组织部长为陈新锋,几天后我经组织批准回十二圩探亲。当时十二圩是敌占区,由伪军王贵禄和王治安(抗战前均为土匪头子)所带领的治安大队占领。我通过线人找到小时要好的同学沈正文(沈捷)带路潜回了十二圩。离家仅三年,家乡已面目全非,人烟稀少房屋破漏。第二天我返回县委即介绍沈捷参加了抗战工作;将他派往巴祠乡民运队作队员,民运队长陈少景教他从头学起做群众等方面的工作。
1940年9月,当时的新四军5支队独立营营长卢维国乘5支队主力赴路西反顽战斗之际,拉了一百多人伙同王冕(民运队队员、是谢集镇大地主的儿子)一起叛变。他们勾结扬州日军侵犯根据地,并在谢家集修建了据点。从此以后仪征抗日根据地大大地缩小了。我民运队即时进行改组缩编,沈捷在巴祠乡民运队工作积极,政治觉悟提高很快,由陈少景和我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经县委研究决定派沈捷同志潜返十二圩做地下工作。杨罕人同志是我1938年入党介绍人之一。1935年至1937年期间我们在家乡一同参加过救亡工作,1938年春,他来到安徽六安县城,当时他在晨鸣社战时服务团工作,经赵敏和他介绍我参加了晨鸣社战时服务团,后来到立煌他调到大别山日报社工作,我去了少宣团。1943年4月他和爱人周家兰(沈路)由淮北区党委疏散回乡,经淮南区党委介绍带了组织关系,后由我敌工部安排潜回十二圩待命;同年5月初郑亦琴拿着淮南区党委的组织介绍信,到东南敌工部要求分配工作;他是上海地下党成员,是由秘密交通线辗转到淮南根据地的,现化名为岑司农已在十二圩扬子小学教书。此时十二圩地下党员已有三四人,我考虑十二圩是敌人沿江重要据点,又是我党大江南北沟通的桥头堡,加强该地地下党组织活动,对敌斗争具有重要意义。我根据党章3人即可成立党支部的规定,及时建议迅速建立地下党支部,并提名杨罕人为书记、沈捷为组织委员、郑亦琴为宣传委员;当天我即为此事请示祁式潜书记,他听了成员的来龙去脉之后当即表示同意并批准;要求对该支部任务安排后立即报淮南区党委备案。当天下午我即向郑亦琴同志传达了这个决定并交代了该支部的任务:(1)观察敌伪动态即时提供情报。(2)建立可靠的交通线与根据地保持经常联系。(3)对抗日坚定、觉悟高、政治历史清白的可以个别慎重地发展党员。(4)择机设法建立大江南北秘密交通线。郑回去传达后,该支部积极而有效地开展了工作,迅速建立了与敌工部的交通联络线。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中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对党起到了不可取代的作用。沈捷同志所写的“风雨历程”反映了当时具体真实的情况。
三、建立六合县城情报点
1843年5月间,原新四军2师文工团团员季群(季崇惠 女)由组织上安排她潜返六合县城。她哥哥是伪六合县公安局警察大队长,路东地委将她介绍到我处,要求帮助她潜返六合县城。六合县紧邻南京市可谓戒备森严,其敌占据点横梁店、八步桥等离县城数十里关卡甚多,如果单凭化妆难以通过,唯一可靠办法是设法为她办一份敌区的良民证。当时根据地内没有照相馆亦无法伪造证件,此事徐进同志建议到天长县大仪镇据点内弄此证件。当时我找到大仪区委书记(兼区长)尹绳之同志商量,尹说:“大仪镇镇长张某是该镇维持会会长,与我方素有交往,是一位 ‘心向我背向敌'的地方实力派,可以找他办成此事;最好由你处长出面”。尹又说:“我曾去过他家,房子是三进两厢,前厅是开的米店,后门出入方便,安全上无问题”。我表示“可以去走一趟,明天你先派人和他打招呼”。第二天我请示祁书记批准后,第三天一大早我即带着季崇惠由尹绳之同志领路,上午9时左右即到达大仪镇,并从后门进入张镇长家后院。当时大仪镇是敌人在扬州驻军的外围据点,经常派有日军一小分队出入。当时镇长亲自在后门迎接,到后厅坐定后,尹绳之为我介绍身份,说明来意只一事相求。镇长很谦恭,当即找一店伙计带季崇惠去照相馆照相,然后拉开八仙桌摊开麻将牌,我们打牌、喝茶、聊天,不一会前堂米店伙计跑来跟镇长说,皇军和翻译到店里来了要找你说事!我和尹绳之当时不免有些紧张,我已将随身带的驳壳枪机头拨开。张镇长却很镇静笑着说“你们只管打牌,我去说几句就回来不用紧张”。果然不一会日军和翻译就走了,真是一场虚惊。不久季崇惠照完相回来,我们将郑(当时改了姓)崇惠的年龄籍贯身份等作了交代之后, 镇长很有把握的说:“请处长放心,良民证今天午后即办,最迟明天可送到尹区长那里”。之后我们从原路返回了根据地。第二天郑崇惠的良民证拿到后,我向她交代了任务;如遇六合县城敌伪重要行动的情况,要设法用约定的暗号和联络点向我们传送情报。随后我们即派人通过大仪送她到扬州;她乘轮船经南京返回六合县城。未出半个月我们就从八步桥联络点得到她安全到达的暗号,从此就建立了我们在六合县的情报关系。她在1945年敌人投降前胜利地返回了根据地(注)。
四、攻克谢家集
谢家集在我仪征县根据地中心地带,距离扬州约四五十里交通方便。敌人在1940年秋侵占该地,修驻据点后日军即撤离,仅依靠伪军驻守,伪军头目就是叛徒王冕和佟兴才,他们带了几十人和枪,纠结了当地流氓地痞组成伪军二三百人号称一个大队,大队长是王冕,副大队长是芦维国的副手佟兴才,他们靠在附近乡村抢粮、征税、要捐钱财来维持其驻守费用,百姓对其十分怨恨。芦维国因叛变抢占谢集有功,扬州日军即委派他带上述人马和小老婆到仪征县城里任治安司令。
1943年夏季,由于我们同情区工作的展开较顺利,伪化区被大大地压缩;谢集敌据点周围已成为我地方武装自由活动的游击区。此时东南支队已扩建成武装整齐的三个连和一个警卫排。谢集伪军白天不敢到乡下抢粮及催捐要款,夜间小股出来又经常遭到我部队打击。据点内日渐断饷缺粮,军心十分涣散,伪军日有逃亡;其中副大队长佟兴才认为谢集难保,已通过他亲戚关系与我们多次联系以求后路。月塘区副区长童玉章汇报此情况后,我们认为可以与之洽谈。此期间我路东军分区和地委已经决心尽早拔除这一据点。8月初由军分区副司令员罗占云率领独立团开赴东南地区;我方决定以东南支队为主力拿下这个据点。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决定要我与童玉章潜入谢集与佟兴才谈判。那是一个黑暗且星光朦胧的夜晚,9时左右我和童玉章随身带了自卫武器从月塘区驻地出发。童区长是当地干部熟悉道路,为避免敌人发觉,一路上摸田间小路绕过些村庄,以免引起犬吠。将近十一点摸到了谢集南端一约定的小屋,以牌桌作掩护,佟派卫兵在外放哨我们开始谈判。佟说谢集危在旦夕,早就想有后路脱身,愿意配合贵军除掉谢集据点。当即将谢集据点工事构筑情况画了一图形,绕碉堡四角都有炮楼,筑有围墙高一丈,围墙外周围皆是河沟,沟深七八尺,沟宽亦为七八尺,搭梯即可通过。每个炮楼均配有机枪封锁通道,他所指挥的连在东边防守,到时我指挥他们抬高射击不要伤亡人员。看来此人是愿意弃暗投明抗日救国的,我们也不作过高要求,当即表示保证的条件是“攻克谢集后,对自动缴枪投降者按俘虏政策优待”,当地当兵的可解甲归田既往不咎,保证其身家性命安全;远处来的去留两便,愿意参加抗战的我们欢迎,愿回家的可发路费;对溃逃兵丁不予追杀。对佟本人既往不咎,不作汉奸论处,去留两便。经两个多小时会谈结束,佟和卫兵将我们送出谢集。第二天早上我们即将会谈所得到的情况向军分区与支队领导做了汇报,当即决定增扎云梯,由东南支队负责主攻,分区独立团派出两个营提前到达甘泉一带,在扬州到谢集的必经路上切断敌电话线,准备阻击扬州增援之敌。当晚10时左右我随东南支队到达谢集,完成包围部署后,11点从东南发起攻击。不料遇到敌人的强烈阻击,两次云梯铺设都未成功,我军伤亡了数十人。部队撤下来之后,经过研究分析,认为佟新才所部定是被调换了防区。决定再从南边试攻,东边仍留下少数部队佯攻。午夜2时部队从南边发起攻击,虽抵抗枪声依旧激烈,但尖刀排架设云梯却很顺利无一人伤亡,于是后续部队大批猛上,到围墙根上一阵手榴弹扔进碉堡内,堡内一阵大乱,部队登云梯蜂拥越墙在碉堡内勇猛冲杀,守敌狼狈逃窜。有的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胜利地结束了战斗。在一片欢呼声中东方已经破晓,太阳升起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群众数千人挥舞铁锨锄头,推土墙、填河或扒碉堡,七手八脚兴高采烈地摧毁了这人人痛恨的毒瘤。中午时分已将它填为平地了。从此天长、仪征和甘泉大片根据地就连成一片。这是抗战时期淮南路东地区在反大扫荡中一次漂亮的攻坚战。
1943年在抗日战争中是我敌后军民最艰苦奋斗的一年,也是我淮南地区对敌斗争最紧张的一年。仅以此文奉献给后人以作纪念。
注:1968年文化大革命中,郑崇惠同志在东北辽阳任县委书记时,当时造反派要打倒她,认为她在敌占区两年,哥哥又是伪警察大队长,必然是投敌叛徒反革命分子。郑要求他们找我调查取证,当时我还没解放,属被审查对象,他们要求我写当时的证明材料。我除了如实地写明她往返敌占区的经过外,注明那段时期“未发现她在敌占区发生问题”。造反派取走此材料后,回辽阳仍对郑崇惠纠斗不放。而另一派保她,说此材料证明她没有问题。于是又派调查组到我所在厂里调查,我仍然坚持写“未发现她有问题”,并建议辽阳两派革命组织同时来我处,在一起座谈分析以求究竟。后来两派果真来了联合调查组,我对他们进行了较详细的分析,我们当时敌工部和敌占区周围城镇设有很多情报网站,郑在六合县如叛变投敌,我们会很快掌握材料,因此“未发现问题”就是肯定她政治上没有问题,至此两派认为我所分析的合理,统一了认识,同意回辽阳解放郑书记。
吴道明
2015年春,2师分会慰问新四军老战士吴道明(中)
(2师分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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