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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春的战地日记

  • 时间:   2023-01-22      
  • 作者:   苏明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五师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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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无线电报务之前有一段经历和波折。1939年6月我从河南确山县竹沟镇新四军后方留守处参军,之后在随营学校学习。同年秋,国民党第一次反共高潮从“竹沟惨案”起,惨案发生的前一天,由任质斌带领随营学校离开竹沟向敌后挺进,路经湖北随县(今随州)时,当天在随县宿营。我在房东家的灶门口铺稻草过夜,因没有衣服换,加之南方潮湿,我身上长了疥疮浑身发痒,这家老伯对我很好,烧了一大盆热水帮我洗澡。第二天一早出发不久,就听到传来口令:“李天昭停下。”只见老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一包烧饼递给了我,令我十分感动。

中秋节我们到达了豫鄂边的四望山。在这里我碰到老家小学校的邢老师(后来他转业到郑州铁路局当保卫处长)。邢老师在宣传队当指导员,把我偷偷带到宣传队,希望我在他的身边工作,但我还是被随营学校要回去了。不久,我调到豫鄂挺进纵队政治部,在任质斌主任处做内勤。数月后,大约是1940年5月间任主任找我谈话,跟我谈无线电工作的重要性,要我去学报务。后来我去看任主任时,他还送给我一支钢笔。从此,我在无线电战线上干了大半辈子。

1941年元旦,我们在钱家冲、腊树湾兴高采烈地迎接新年。电台中队加上报训班有七八十人。我们扎了一个壮观的彩门、四个鼓形灯和一个五星大红灯,出了一期内容丰富的新年墙报。

因为下雨,挺进纵队整个直属队的迎新大会没能召开,我们自己倒很自由地开了两个活泼的“花生拜年会”。首先,我们给中队部贺年,鼓动着缪伦中队长请客,一块钱的花生米同学们抢着要,小娃娃似地专往麻袋里摸。接着就是唱歌游艺,演了一些有趣的节目。有工作人员请客,也是一块钱花生。后来缪队长的爱人小许来了,大家要求她报告团圆甜蜜的经过,她不说,大家就罚她请客,又是一块钱花生。

元月2日,举行新年庆祝大会,会上有李司令、任政委的讲话,有日本嵩兄板谷同志参加新四军入伍典礼。会后,大场地上敲锣打鼓、龙船高跷、舞狮子、舞龙灯,还有篮球比赛,热闹非凡。夜幕降临,晚会上两场花鼓戏、话剧《搜查》陆续登场,文工队演员胡旋同、方西、陆诚等人的表演出神入化,不愧为文工队的出色演员。

元月初搬房子,长长的队伍走成一大串看不到头。我们报训班同学边走边练,“滴滴哒哒滴滴答……”一群鸭子叫一样,不知不觉中翻过一座大山,到达九口堰。

元月7日,又一次搬家,我们到了塔耳冲。分给我们的房子是三处不相连的三座房子,中队领导为了照顾我们,他们住下面的小房子,我们住上面的大房子,伙房在中间山坡上。没有电池真急人,我们只好口念电码互问互答了。

元月9日,蒋介石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据可靠消息,亲日反共派新二军近日可能围攻我们,刘少卿参谋长立即集合所属两部作战斗动员报告。驻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大家做好了轻装迎战准备。

元月13日,敌人飞机轰炸了洛阳店,鬼子向我们推进了。这时接到紧急通报:10点钟集合。我们立即肃静并迅速行动,翻过一座大山,在夜半3点钟最先赶到集合场——丁家冲,前后不过20分钟。

元月15日,在丁家冲,战斗终于打响了。10点开始,炮声隆隆,我们迅速集合起来往对面山上爬,爬过第一座山,经过李家冲到达第二座山,敌人的机枪、步枪一齐朝着我们射来,前面的人抢过第二座山,看到一匹马嘶鸣着,马背上的东西全掉了,光身马在山坡上狂奔。这时,走在我前面的同学黄绍雄挂了彩,他手臂中弹鲜血直流,他哭着叫着指导员:“我的背包怎么办?我的挎包里有文件”,指导员首先止住了他的哭,然后用条旧毛巾系扎住流血的上臂。指导员背了他的挎包,他背包却滚到山沟里去了。我时,听到参谋处刘书记慌张地喊着:“副官处文书挂彩了!往前传……

爬到第三个山的山腰时,敌人大炮机枪密集射来,大家纷纷都往左右两边躲避、往柴刺里石岩里滚,一会儿下坡,一会儿上坡,极疲乏。女同学没有气力了,力气大点的男同学就背上她们的背包。我们翻越了一座山来到寨子冲,这时枪声远了,渐渐停止了。太饿了,太疲倦了,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半夜了,睡在草间里,冷得发抖,我和同学合盖一床夹被,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元月16日,又是紧张的一天。任主任讲着他的故事:“已上了马,敌人就对准着打,赶紧下马,马脚蹄上打穿了一个洞眼,特务员说跑不掉了,我们找个洞躲起来吧,我把他骂了一顿。这次侦察员太马虎了,各处来报都说没有情况……,我们东西没有掉什么,只掉了一些私人背包、马匹,这些以后还可以找回来,敌人不会要这些烂马的。我们伤亡没有伤亡几个人,敌人伤亡二三十,在杨家冲我看到几堆敌人的尸体……今后像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这天起,我们报训班又跟随营军校行动了。

1941年春,报训班结业,我被分配到电台中队一台见习。那时,技术好的3个月就能上机收发无线电报,技术差的一年甚至两年还不能单独工作。

一台的番号是J256,主要担负与延安党中央、中央军委的联络,对方番号是X506。双方的手法和技术水平彼此了解,虽未见面,但在机上建立起了真挚的友情。发报时相互关照,他的信号好,我发他收;我的信号好,他发我收。当我们在行军动中时,对方信号好就会他发我收。当我们状况紧急时,对方就会昼夜全时收听,做到随叫随应。

我们一台电台为15瓦,是五师电台功率最大的,二台是7瓦半,番号是J257,主要担负师对各军分区和野战旅的联络。

J256的15瓦电台,是缪伦同志、宋世荣同志(他是搞机要翻译的)于1938年随刘少奇同志从延安到河南竹沟时带来的。抗战8年一直在工作中,从中原突围,到渡过黄河,后随十二纵队(原五师,中原突围部队整编后),随刘邓大军插进大别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部电台是地地道道的延安造。远看是两个不大的长方形木箱子,近看正面板上有两个旋钮:一个是频率(波长)盘,一个是信号调谐盘。发报机内装有两个各7.5瓦的真空管,收报机内插着三个较小的真空管,配有一些相关的小元件。机器旁边架着一部死沉的铁坨和马达。配有一个摇手班,行军时,他们背机器、马达、电池、天线和各种工具箱,驻下时不分昼夜地值班摇笨重的马达,他们最辛苦!

电台工作在完成任务时会遇到各种特殊的困难。除要经历各种情况下的行军打仗,忍饥挨冻,还要克服技术上的、避免不了的各种因素,例如天气、地形、天线架设的方向、机器功率的大小、白天与黑夜、长波与短波、人的技术和能动性等,这些都直接影响信号的强弱和工作效率。

我第一次上机实习时,潘流同志正班。一戴上耳机,哟!听到的声音与在报训班听到单一的、响彻全屋的“滴答”声截然不同,里面像炸了棚的动物园,不分国际、不分敌我的密集、杂乱的争鸣声,也好似各种各样不同声音的蜂鸟在鸣叫。有尖的粗的、高的低的、大的小的,夹杂着天电的嚓嚓声一齐进入耳朵里,时间长了,脑子会发胀。我们电台的功率这时显得比别人家的都小,在敌人和不明电台信号的夹缝中发出微弱的、蚊子似的声音。在抄收由十个数码组成的四码一组(字)组成的电报时,经常会被相邻信号压住,抄收起来很困难。

元月14日,值夜班,24:00,不知是谁把我叫醒了。还好,一叫就通,一通就收了一份短报,待发出3份长报时,已坐了4个钟头。一个月来,白天的工作都很顺利,第一次品尝半夜五更工作的滋味。哦!愈到下半夜短波声音愈小,若渐渐把波长改长些,声音就会很漂亮,这是这一时期的特点。

X006几天来都因为改波长换呼号,对方声音粗,我们收报机声音小,没有好好的做过一回报,每次我们抄不到,对方总是要求Mater on key,真让人难为情,下不了台,好没趣呀!真莫奈何,XX同志手法不好,XX同还很生疏,我也缺乏经验应付不了,加上我打皮寒,着急、失落总免不了有,不过,我们坚信路各有头,一定走得通,困难不会永远存在!

当顺利完成报务任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时,我在报务日记上记录最多的就是:“今天6:00~10:30、11:00~14:30、21:00~23:30,统统和X006(延安)联络,声音还好,早上收完了他们的报,晚上把我们的存报又突击完了。”然后在报务日记上痛痛快快写上两个“NIL”!每一次我心里都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五师分会 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