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仁甫

陈毅元帅是久经考验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又是诗人，在党内外和国内外都享有崇高声誉。我参加革命前，就对他十分崇敬。我是江苏泰兴县人。1940年黄桥战役时，新四军指挥部就设在我们村子东面的严徐庄。当时群众对陈毅有很多神奇的传说。后来我参加了新四军，听到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为陈司令、陈军长、陈老总。当时我就想，将来有一天我也能见到敬爱的陈老总多好啊！后来机会终于来了，我见到了陈老总，而且还不止一次，曾多次聆听了他的重要讲话。现将我三次见到陈老总的情况记录下来，以纪念他120周年诞辰。

初见陈老总

初见陈老总，只见其形，未听其言。

那是1947年9月初，鲁西南沙土集战役，歼灭国民党部队整编五十七师，活捉中将师长段林茂。这时我在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司令部机要科工作。

1947年7月，华东野战军第一、第四纵队在叶飞、陶勇率领下，出击鲁南，7月7日攻克费县，歼灭国民党部队一个旅。而后攻击滕县、邹县，未克。天连降大雨，山洪暴发，不能与东面大部队会合。敌见我孤军深入鲁南，认为机会难得，便立即调遣4个兵团的兵力围追堵截，妄图消灭我第一、第四纵队，一口吃个“大面包”。我第一、第四纵队全体同志英勇顽强机智地突出重围，渡过泗水，在山东济宁地区与陈士榘、唐亮兵团会师，尔后从嘉祥渡过运河到达鲁西南郓城地区。当时部队损失很大，部队情绪受到很大影响。

9月初，陈毅司令员、粟裕副司令员率第六、第十纵队渡过黄河，到达郓城地区。陈老总对第一、第四纵队非常关心，一过了黄河就来看望。当时我们部队住在一个村子里。陈老总和两名警卫员骑着3匹枣红色的战马，在第四纵队司令员陶勇、政委王集成、参谋长梅嘉生迎接陪同下进了村子。部队机关没有开欢迎会，只是纵队首长将部队情况向陈老总作了汇报。陈老总对部队进行了鼓励和指示。

当我听到陈司令员来部队的消息后，心情非常激动。心想，这次陈老总来我们部队了，我一定要想办法看到他。于是，吃过饭后我就没有休息，溜出机要科，到外面专等陈司令员出来。等了很久，外面太阳很辣，晒得我浑身直冒汗。过了很久很久，大约是下午1点左右，陈司令员终于出来了。只见他头戴黄色军帽，身穿黄色军衣，腰扎皮带，打着绑腿，脚穿一双布鞋，身材魁梧，体格健壮，显得十分精神。陈司令员在纵队首长的陪同下走出村子，在村头又说了短时间的话，接着就分别了。纵队首长向陈司令行军礼，陈司令还了礼，然后转身跨上骏马和两个警卫员催马扬鞭飞驰而去。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我心里暗暗地高兴：啊！我终于看到了敬爱的陈老总了！

再见陈老总

再一次见到陈老总，不仅见其形，而且还听其言。

那是1951年底到1952年初的“三反”运动期间。当时我在华东军区空军司令部机要处工作。这次不仅见到了陈老总的光辉形象，而且还听到了他的多次讲话，使我深受教育。

1951年底，在全国开展了声势浩大的、轰轰烈烈的“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运动。当时陈老总是上海市市长，又是华东军区司令员。他从上海来到南京，亲自召开华东军区机关全体人员动员大会，发动群众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三反”运动。

与此同时，华东军区空军机关也积极行动起来，开展了“三反”运动。在群众运动揭发、批判的基础上，召开了党委扩大会议。我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在南京黄浦路“励志社”大礼堂召开，参加的不仅有中层以上干部，还吸收了一些基层干部和战士代表。会中揭发出了大量“三反”方面的问题。如有的干部贪污、浪费；有的干部私藏黄金；有的干部官僚主义当官做老爷，高高在上，不深入基层解决群众的困难问题；有的干部生活腐化、堕落，到南京夫子庙逛妓院嫖娼。揭发出的问题触目惊心。陈老总多次亲自参加和主持会议。记得有一次，他主持会议时看到有人迟到，当即严肃批评。他说：“开会要严肃，不得迟到，稀稀拉拉。”“我在北京开全国政协会议从不迟到，毛主席、周副主席都是准时到会。”他还说：“开会发言也要掌握时间，讲话要有内容，不能空空洞洞、东拉西扯、杂乱无章、浪费时间。”“在政协会议上，毛主席给了我15分钟，我15分钟讲了3个问题，准时结束。”一次他主持会议，要求每个人发言15分钟。有人超过时间，到时他就摇铃结束发言。有个战士发言内容很好，但是15分钟已到，他就征求大家意见，再给这个战士一点时间，问大家同意不同意。大家一致鼓掌表示赞成。有一次会上有人揭发政治部的一位部长是“特务”。陈老总一听就火了，非常严肃地厉声说道：“你上来把问题讲清楚，怎么回事？”这个人战战兢兢地走上讲台，一时说不出话来。陈老总说：“你讲啊！”这个人说：“我是开玩笑说着玩的。”陈老总当即厉声喝道：“这事好开玩笑，说着玩的吗？批评要有根据，说话要注意政治，不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滚下去！”这个人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走下了讲台。与会同志很受震动，会后都说陈老总讲得多好啊，今后说话可要注意政治，不能胡说八道。

华东空军有个干部，因为在运动中受到了批评心中有怨气，没有参加会议。陈老总知道后说：“这不像话，哪能在运动中受到揭发批评就有怨气。人嘛哪有不受批评的，只要参加革命，就可能犯错误，受到批评。”“我就犯过错误，受到过批评。在红四军时期，我把毛主席赶下台了，我上台挂帅，结果我不行，又把毛主席请回来了。这不就是错误嘛。”“批评哪能都正确，我也受过多次批评，有对的也有不对的。不对的怎么办？想开点嘛。党的批评像母亲打孩子屁股一样，哪能每个母亲的每个巴掌都打得对，还不是为了孩子好，爱孩子嘛。”听了陈老总一席话，与会同志都深受教育，都觉得陈老总胸怀坦荡、心胸开阔。一些受到了批评感到委屈的同志气也消了。

这次党委扩大会议时间不长，但有陈老总到会并多次主持，大家都深受教育。

又见陈老总

又见陈老总是1952年初到1952年夏，参加上海市“五反”工作期间。

1952年初开始，开展“反行贿、反偷税漏税、反盗窃国家资财、反偷工减料、反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五反”运动。中央成立了领导机构，各地党政军抽调大批干部参加地方的“五反”工作。我被抽调参加上海市的“五反”运动。同时被抽调的有政治部保卫科科长纪永和同志、宣传科科长苏兆华同志。到上海市后统一编队，我被编在第十队，负责上海市北站区的“五反”工作。我为队长，纪永和同志为支部书记。队内共有二三十人，都是从上海市公、检、法、工商、文教各部门抽调来的。电影演员孙道临同志也在我们队里。

第一次全体“五反”工作队员动员大会，是在上海市天蟾舞台大戏院召开的。陈老总当时是上海市市长，主持了大会，并作了动员报告。他详细介绍了上海市“五反”工作形势，列举了一些资本主义工商业者向党进攻、施放“五毒”的情况，这些情况令人发指，触目惊心。他大声疾呼，要求全体“五反”工作队员迅速行动起来，广泛地深入到工厂、商店发动群众，依靠工人阶级，揭批不法资本家的罪行，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他说：“这是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只能做好，取得胜利，不能打败仗。”他要求全体“五反”工作队员，要认真学习党的方针政策，认真学习工商业知识。陈老总这次讲话非常严肃，像过去打仗发号施令一样。全体“五反”工作队员听了个个心情振奋，斗志昂扬，像上战场打仗的战士一样。陈老总讲话后，中央人民政府节约委员会主任薄一波同志又作了报告，介绍了全国“五反”工作情况。

大会以后，一场声势浩大的“五反”运动，在上海市大张旗鼓地雷厉风行地全面开展起来。我们“五反”工作队员深入到工厂、商店广泛深入地发动群众，依靠工人阶级对不法资本主义工商业者进行面对面和背靠背的斗争。查账、查物、调查研究，取得了大量的人证和物证。有的资本主义工商业者，造假帐偷税漏税；有的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将用过的水泥重新磨碎充当好水泥卖给国家修建江湾机场；有的向国家干部行贿；有的利用女色腐蚀国家干部，窃取国家财物。大量事例既教育了群众，也教育了广大“五反”工作队员。

1952年2月，上海市公安局逮捕了腐蚀干部、盗取国家资财、骗取志愿军购药巨款的大奸商王康年，进一步推动了上海市的“五反”运动。

随着“五反”运动的不断深入发展，又在上海市天蟾舞台大戏院召开了多次会议，每次陈老总都到会讲话，对运动中发现的问题都及时指示。一次，他在会上要求各工作队要做好资方家属子女的工作，发动家属子女动员资方老板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他还介绍了做上海最大的资本家的工作情况。他要求做好资方代理人的工作，他说：“资方代理人最了解情况”。又一次，他要求各工作队对资方坦白交代的材料要做好核实工作。因为有的资本家为了过关，坦白交代时故意夸大违法数字。还有一次，他严肃要求各“五反”工作队要抓好复工复产工作，防止有的资方让工厂、商店停业关门倒闭，不给工人发工资。他严肃指出，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和蔓延，否则就是“五反”工作的失败。他说：“工厂、商店，有的有成百上千工人，如果停产了，关门倒闭了，成百上千的工人吃什么，他们的家属子女谁养活？”“一个工厂、商店不仅关系着本厂本店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还关系着千千万万的群众。一个大工厂、大商店，周围有很多小商店、饭馆、理发店、洗澡堂子、买菜的、做小买卖的，这些人怎么办？成千上万张嘴张着向共产党、人民政府要饭吃，光靠共产党、人民政府行吗？不仅如此，还关系着全国。上海市是全国的大都市，全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全国的物资供应、全国的税收都离不开上海，这不是小问题，是重大的政治问题，你们一定要抓好。”

全体“五反”工作队员，听了陈毅市长这番话，如雷贯耳，纷纷表示要迅速做好这项工作。很多同志说：“过去只听到陈老总讲打仗的事，没有想到他对经济问题还这样精通，这样老道。”

随着运动的进展，复工复产很快有了起色。中央对“五反”运动的后期工作，也有了各项指示和定案处理的各项政策。全国的“三反”“五反”运动胜利结束。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无产阶级打退了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为实现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打下了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上海市的“五反”运动也基本结束。我们“五反”工作队员回各自单位。返回前在天蟾舞台大戏院开了最后一次欢送会。此后，我除了在报纸上和电视上就再也没有见到敬爱的陈老总。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坦荡开阔的胸怀和耿直刚正的性格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间。

一师分会 吉仁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