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新四军苏中公学

“黄海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激昂的歌声在苏中辽阔的平原上空回荡。那是1945年3月底，我们苏中公学第二期三个队大约100多名学员在该校毕业后，奉命奔赴苏南、浙西地区，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

初春，苏中平原呈现一派新绿，河水欢唱，柳枝起舞，根据地一派勃勃生机。拂晓，天空还镶着几颗残星，东方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而后朝霞染红了天际，染红了树稍。根据地的人民每天都忙着劳动耕作，站岗放哨，对敌斗争，和新四军鱼水相关，亲密无间。现在要告别这块土地上的父老乡亲，惜别心情，油然而生。但为了扩大解放区，为了更有力地开展对敌斗争，同志们义无反顾地背上行装，迎着朝阳集合在操场上，准备向新的目的地进军。这时，曾和我们朝夕相处的指导员前来欢送我们，预祝我们在新的实践斗争中锻炼提高，不断地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在行军过程中，我们几个干部队编成教导队，由新四军一师二团率领，从宝应边境西安丰出发，沿着弯弯曲曲的土路和乡间小道，长长的行列在迅速地前进。部队走到哪里都受到乡亲们的热烈欢迎，老乡烧好茶水迎接，一队队妇救会会员拎着早已缝好的军鞋和挎包前来慰问，军民鱼水情深。每到宿营地，老乡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干粮备得足，水缸挑得满，喜迎亲人。淳朴勤劳的苏中人民在支援前线、支援新四军开辟抗日根据地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再见吧！苏中的父老乡亲，我们决心以新的胜利来答谢你们！”

冲过封锁线

“薄雾弥漫着江面，浪头冲击着原野，在这黑沉沉的午夜，我们要渡过长江。长江是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渡过长江！”“星光映着蓝天，月色迷着原野，我们抗日铁流英勇走在敌人碉堡下面……你看溶溶火光映着我们前进！”这是两首我们最喜爱唱的歌曲，现在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激荡。经过10多天的行军，接近了泰兴、靖江边境。前面是敌人层层封锁线。长江在怒吼！对着江面日寇的军舰在咆哮。京沪线上敌人碉堡林立，俨然不可一世。望不见尽头的铁轨在颤动，就像对全世界控诉侵略者的罪行。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在阴沉沉的黑夜，我们涉过一道道奔腾的河流，绕过一个个荒凉的村庄，江水冲击着田野的吼声，奏响了急速前进的乐章。长江夜色凝重，八圩港附近江面上笼罩着紧张的气氛。江面虽不宽阔，但波涛汹涌，湍急的江水卷着泡沫翻滚着、吼叫着扑向江面。根据地的乡亲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木船静静地等候在江边。一声令下，一艘艘木船载着抗日战士驶向南岸。南岸是一片芦苇地，木船在江心常被搁浅，同志们就奋勇地跳进齐胸深的江水里拼搏前进，光脚踩着芦苇根，顾不得脚上磨泡和伤痛，永不停息地奔向前方。为了防止暴露目标，白天隐蔽在老乡的茅草棚里，夜晚继续前进。连续两三个夜晚，我们撑小木船穿梭在江南水乡的水网地带，有时就在敌人碉堡下面通过，越是艰险越向前。几夜山路过后，又继续挺进在江南的土路上。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同志们整装待发，教导员紧急部署了“过铁路，涉运河，突破层层封锁线”的任务后，全队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一个跟紧一个，不许掉队一个。将几名近视眼的队员安排在队伍中间，前面的同志用一条毛巾系在背包上作为标志，后面的同志重点照顾他们。战争期间上下级、同事间是那么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突然一声令下，停止前进，原地待命。不多时，又一声令下，撤回原地，没有丝毫犹豫。当大家撤回原地后，才知道前面的主力部队发现敌情，为了不暴露目标，为了整个部队的安全，上级决定后撤。又是一个白日将尽黄昏临近的夜晚，部队首长向我们发布了突破封锁线的动员令，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紧跟上，紧跟上”的逐个传呼。片刻，不远处有砰砰的枪声夹杂着狗的叫声，划破了浓黑的夜空。顿时，我们呼吸急促，血液沸腾，全身心地投入了紧张的战斗状态。“啊！我们的京沪路！” 我们这些20岁左右的战士几乎是第一次见到铁路，心情格外激动。就从奔牛车站不远处，我们迈着坚实的步伐越过这条铁路线，个个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心爱的祖国土地，京沪路，我们拥抱你！”又是一阵急行军，横在前面的运河，一条封锁沟。工兵部队用水车、木板搭起了临时浮桥，跨过浮桥继续急行军。前面是犬牙交错的十字路口，天阴沉的似乎要下雨，大家心急如焚，都做好和敌人拼命的准备，在这紧急关头，从前面赶来的队长命令我们跑步赶上部队。又经过10多里地急行军，天空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能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渐渐的，渐渐的，雄鸡奏起了晨曲。紧张的一夜过去了，当我们到达宿营地后，才知道晚上先遣部队曾经和敌人交锋，把敌人紧紧围困住，为部队顺利通过扫除了障碍。

向浙西挺进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是的，在进军途中，无论碰到什么艰难险阻，急流险滩，我们的队伍永远向太阳，永远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队伍已经进入苏南。这里人口稠密，物产丰富，铁路、公路、水路纵横其间，形成网络。从前一直是国民党反动统治大本营。1937年“八一三”以后，继上海失守，镇江、南京等地先后沦陷，侵略者的魔爪肆意伸向我江南腹地。苏南地区狼烟四起，战火弥漫，人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1938年6月，一支队司令陈毅同志肩负重任，按照党中央的战略方针和军事部署，亲自率部挺进苏南敌后。在敌人戒备森严的后院开辟抗日根据地，成为敌人心脏中的一把尖刀，奏响了新四军东进的序曲。这支英雄部队面对敌伪顽三方夹击的险恶环境，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实现了党中央提出的“向东作战，向南巩固，向北发展”的重大战略方针。

部队从常州边境绕经溧阳、广德，进入浙西。一股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原来此地盛产茶叶、毛竹，茉莉的茶树联成一片。蓝天下，朦胧的莫干山以及山上的一片繁茂的竹林隐约可见。过莫干山，越天目山。途中，在吉安，新登一带，连续和敌人打了几仗，拔掉了敌人的据点，消灭了那里的敌伪顽。广大人民群众拍手称快，吐气扬眉。多少年来，敌伪顽勾结一起，奸淫烧杀，无恶不作。群众恨之入骨，日日夜夜盼解放。

南风悠悠，卷起阵阵热浪。初夏来到浙西低山丘陵地带，主力部队将继续执行新的战斗任务，我们教导队全体同志被分配新的工作。少数同志留部队，大部分同志在浙西地区到基层做党群工作，担负起开辟、建设新的抗日根据地的重大任务。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我的战友白桦同志的支持。和我共同回忆了这段往事。在此向她表示衷心感谢）

—师分会 禾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