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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雪枫与《拂晓报》的故事

  • 时间:   2020-04-14      
  • 作者:   王安勇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四师分会     
  • 浏览人数:  735

应北京新四军研究会《铁流》编委会之约,经查找、搜集到包括我父亲王子光及当年在《拂晓报》社工作过的老前辈及彭雪枫师长夫人林颖等前辈就《拂晓报》有关的回忆文章和讲话片段。让我心潮澎湃,对《拂晓报》有了新的认识。

其间,再现了彭师长对《拂晓报》工作的亲历及浸心呵护,对报社同志们的亲切教诲与关怀;再现了报社老一辈在艰苦战争环境下,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为办好报纸克服一切困难,积极努力与奉献的精神风貌。

《拂晓报》于1938年9月29日创刊号问世。彭雪枫亲自确定报名并题写发刊词,他认为:革命和战争,“不仅靠枪杆子,还要用笔杆子和嘴巴子”。 指出:“拂晓代表着朝气、希望、革命、勇敢、进取、迈进、有为,胜利就要到来的意思。军人们在拂晓要出发、要进攻敌人了;志士们在拂晓要奋起、要闻鸡起舞了。拂晓,催我们斗争,拂晓引来了光明。”

《拂晓报》社党务委员会由彭雪枫、张震、萧望东、岳夏、谭友林、王子光等6人组成。彭雪枫兼任主任,宣传科科长王子光兼任社长。

《拂晓报》初始时主要编辑为:阿乐(乐于泓)、易河、单斐,人称“拂晓三元老”。加上王子光,又称:拂晓三个半新闻兵。

《拂晓报》这份在农舍中诞生的油印小报,走进民众,走上前线,在豫皖苏区、在淮北平原、在苏北华中、在八路军、新四军部队中广为发行、传阅;后来,她传入重庆、上海、北平等国统区城市,甚至流入苏联、美国、英国、法国、加拿大、印度、新加坡、印尼、缅甸、越南等反战同盟国,开始了她在中华民族抗战史与中国新闻史上的辉煌篇章!

一年后,当《拂晓报》创办第100期时,毛泽东、刘少奇、张闻天、王稼祥等领导同志为其题词祝贺。

《拂晓报》自竹沟创刊,一路前行。这份油印小报,“眼若火炬,声如洪钟”,唤起人民投入抗战洪流!

现就其中部分章节摘录如下。

单斐回忆文章摘录:

在1938年9月30日游击队出征后的前夕,拿起了秃头的铁笔和生锈的钢板,办起了适合敌后斗争环境的油印的《拂晓报》。亲任党报委员会主任的支队司令员彭雪枫同志和党政军首长一班人,手把手身教言传,使得这张创刊时只有三个半新闻兵(阿乐、易河、单斐三个;半个,是当时支队宣传科科长王子光,因为他帮助印油印,故名半个)的报社一班人,下决心要把报纸办好。在前后一年的时间里,《拂晓报》的面貌就逐步变得俊美起来,她宣传的党的抗战主张也逐步深入人心;她发挥党报喉舌作用,不断指引着千千万万个勇士去进行胜利的斗争。这时的《拂晓报》早已突破由对部队发行进而面向党政军民了,成了一张在根据地内外有影响的报纸。毛主席和陈云等同志还给彭雪枫同志写信,为报纸题词,表扬油印的《拂晓报》“办得好”,鼓舞了我们为报纸的精益求精而战斗!

1938年10月1日,彭雪枫同志奉中共中央军委命令,率领新四军游击支队由革命老根据地竹沟出征敌后,当时在雄赳赳的行列里有两种兵:一种是荷枪实弹挂大刀的作战兵,另一种是拿钢板铁笔的《拂晓报》新闻兵、提标语桶的宣传兵——进行口诛笔伐的文化部队。那时条件困难极了,新闻兵的装备,连一架低劣的油印机也没有,仅有两支秃铁笔、两块锈钢板、两盒劣质油墨、一把凹凸不平的胶油印滚、半筒令人头痛的高乐蜡纸、一块印报时垫底的木板、一方铁片做成的调墨板,这就是当时我们新闻兵视之如生命的全部武器装备了。9月30日出版登有彭雪枫同志亲笔书写的报头和“发刊词”的《拂晓报》创刊号,就因为没有油印机,是以纸板条卷起蜡纸的上端用图钉固定在木板上刷印的,只印了不到30张就斑斑点点,蜡纸也撕裂了。我们在10月1日出征那天,行军一到宿营地,立即铺开钢板、蜡纸,又补充刻印创刊号报纸30多份,发到部队;有时一期报纸要连续刻写两三次。“黑油墨,麻油调,粗麻纸的《拂晓报》。”这种困难情况持续到20几期。有一次,彭雪枫同志来报社,看到我们重复刻印3次蜡纸,有的同志面有难色,就再三安慰鼓励,要我们发扬“无名英雄”埋头苦干的“革命事业家精神”,说:“拿破仑曾说:‘字典里没有难字’。他是资产阶级政治家,不承认有难字,这不是科学的态度。我们共产党人是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又是革命的硬骨头,应该不回避困难,永远是向着困难进击的!”这一席话,说得我们思想开了窍,情绪顿时活跃起来了。我记得,也是在那个时候,彭雪枫同志对我们意味深长地说:“办好一张精美的油印报纸,要下千锤百炼的功夫,一支秃笔要刻画出一个个端正的字体,一行行风格多样的标题字,一条条千姿百态的花边,一组组制作在蜡纸上动人的漫画、扉画,而一张蜡纸印得又多又美,做到这点真不容易,那要绞尽多少脑汁啊!这是全心全意对党对人民负责的表现,这是一场韧性战斗的革命突破啊!”100期之后,当《拂晓报》的刻印技术有所进步时,彭雪枫同志总是满腔热情地及时肯定,曾不止一次地对不少同志啧啧称赞说,陈阵是蝇头小楷,庄方是标准仿宋,单斐是俊秀方体等。这些真情实感的话语,激起了报社以研究技术为荣的阵阵热情。

从1939年到1940年,报社经过调整增加的新闻兵庄方、陈阵、单斐、李波人、钱申夫、刘秉衡、杜百根、姜心启等同志,在彭雪枫同志及几位宣传部(科)长兼社长的带领下,都成了《拂晓报》油印“技术革命”的主要参加者。也是在这个时期,人多势大,几年来的努力才得以见到成效。彭雪枫同志还具体组织我们争分夺秒地进行战斗,他三天两头悄悄 来到报社,不是找印刷手刘秉衡交谈怎样印才不会出花点子,就是和二版编辑庄方探讨怎么刻画花边既连接得好看,又不至于印断蜡纸的方法。1939年6月,彭雪枫同志和政治部肖望东主任特地通过统战关系,花了17块银元从涡阳买回了架很不像样子的新油印机,准备代替那架从战斗中缴来的老掉了牙的机子。可是这架新机子却蒙着一层粗铜网,垫板不平,油磙不圆,毛病百出。蜡纸嵌上一印就断成几截,只图个“新”字,并不能走向预想的“机械化”。但大家并不因此灰心,这新机子毕竟是我们搞改革的一个条件。群众也帮着献策,恰好驻村里有一位修箩筛的老大爷,帮我们在机框上嵌上一面细丝箩纱,代替了铜网,随后用一块厚玻璃板改做了一方垫板。胶皮油印磙的不平问题,经过反复试验用高温将胶皮蒸煮成液浆,打个铁筒模子浇铸成为口径粗细均匀的油印磙子。油墨的杂质容易使字体变形,报纸上麻点会过早地出现,箩纱眼上被油墨渣子一片片堵塞住了,不但印出的报纸油墨不匀,达不到精美的标准,而且蜡纸负担过重,印数不多,经多次技术分析查出原因。以后用细箩纱布裹着油墨,用两只大手捏着过滤,如此一次又一次地清除出墨渣子,一般的要滤3次才能拿上机用。经过成套工具的改革,果然用新闻纸印出来的报纸,比先前字体清晰,套色准确,光彩夺目了,印数竟然达到千份以上。

耿耿回忆文章摘录:

(抗战时期)出版的定期刊物有《拂晓报》《奋斗报》《淮北青年》《人民报》《人民通讯》《拂晓杂志》《大众》等,另外还有不定期的快报、传单。这些报刊由于刻印技术精湛,文章生动活泼、插图美观,深受广大军民欢迎。它们不胫而走,传到了沦陷区和各解放区,甚至传到了国外,成为珍品。

教育机构有抗大四分校、江淮大学、抗日联中、行政干部学校、淮北中学和各种训练班等。人们在这里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这些学校为抗日前线输送了成千上万的各种专业人才。

彭雪枫同志四处求贤,寻觅人才,一旦求得,立即重用,使他们在淮北这块土地上发挥所长,有所作为。当时,在宣传科工作的先后有王子光、曹荻秋、陈其五,在卫生部门工作的有叶果、黄修典,《拂晓报》先有阿乐、单斐、易河“三元老”,后有陈阵、庄方等,绘画有李克弱,戏剧有苏里、汤化达,文学写作有路丁,音乐有陈守川、林琳、刘凤锦。他们绝大多数是大学生,或者受过专门教育。当时的四师,真可是人才济济,彭雪枫正是有了这样一批知识分子,手中才有了“宝”。

冯玉璞文章摘录一:

当时的《拂晓报》社,其困境令人难以置信。一架油印机,一个橡皮磙子,两筒蜡纸,几支铁笔,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全社一共才七八个人,后来才逐渐发展到十几个人。1942年主要办报的人员是:庄方、陈阵、单斐、姜心启、杜柏根、陈守川、阮芳等人。几个编辑,都是自编自刻。李朴人负责新闻、电讯,刘秉衡、铁申夫同志负责印刷。在频繁的战斗,紧张的生活中,《拂晓报》坚持出版,从未间断。

《拂晓报》刻印精美,字体清秀,墨色均匀,配以图案花边,内容丰富实在,形式生动活泼,深受军内外广大读者的欢迎,常发行2500份以上,最多曾达4000多份。主要在豫皖苏边区发行,对外也曾发行到敌后根据地和国民党统治区的某些城市,如重庆、北平、上海等。1939年通过各种渠道,曾一度传到苏联和欧美等国家。

《拂晓报》得到了毛主席和军首长的充分肯定及高度评价和重视。1939年,毛主席曾为《拂晓报》题词“坚持游击战争”,刘少奇同志题词:“为抗战的正确路线而斗争”。在《拂晓报》创刊3周年时,陈毅军长亲题:“《拂晓报》是我军报纸中比较优秀的一个希望,从形式内容的统一的改进中,完成其组织华中抗日军民的斗争任务”。这对报社的同志们是多么大的鞭策和鼓舞啊!

冯玉璞回忆文章摘录二:

有一次彭师长拿着一份《拂晓报》到报社,把几位编辑和负责印刷的同志找来了,指着报纸说:“你们看,怎么样!”大家一看,整个版面黑一块,白一块,还有用红笔标出来的错别字,以及标题不当等问题。大家都心神不安地等着挨批。这时宣传部部长陈其五也来了,彭师长看了看大家,用严肃而又亲切的口吻说:“做什么事都要认真,办报尤其如此,来不得半点疏忽和草率。报是给人看的,首先要使人想看,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标题要鲜明生动,能够引人入胜。重要社论和文章的标题还要醒目,用大号字,能够引起读者注意。”

“我们的《拂晓报》要有自己的特色,力求生动活泼,有战斗力。每篇文章对人都要有所启发,有所教益,给人以信心和力量。我们的经费困难,版面有限,不能什么都登,要认真改稿选稿。一定要注意宣传对像和效果,部队版面要注意部队的任务和特点。部队是拿枪打仗的武装集团,因而一定要教育部队知道爱谁恨谁,为什么爱,又为什么恨!这样打起仗来才能不怕牺牲,勇往直前。我们的干部战士,大部分出身农民,没上过学,因而语言要通俗易懂,不要满篇之乎者也已焉哉。”他用笔指指版面:“你们看,这几块地方像唱花脸的。人为什么要洗脸?一个人若满脸油垢污尘就讨人嫌嘛!人靠衣裳马靠鞍,报纸也要打扮漂亮,版面的规划,花边插图还不都是为了美化内容,达到宣传的目的和预期的效果。”

“报纸出现差错影响太大了,一个关键性的字错了,会使原意改变闹出笑话。闹剧《病故》你们看了吗?说的是河南一个农民带着儿子逃荒来到洪泽湖,在边区政府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兴隆店’做买卖,日子过得较宽裕。因儿子上夜校学文化,便雇了一人帮忙。他儿子写信向母亲和媳妇报喜把‘并雇一人’写成‘病故一人’,婆媳接信后不知谁病故了,都哭开了。按风俗,男人死了,女人要穿重孝,因闹不清谁死了,只好由儿媳穿孝前往奔丧。结果媳妇千里迢迢赶来,只见公公便认定丈夫死了。公公见媳妇穿重孝,以为老伴死了。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便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哭‘我的夫呀好心狠’,一个哭‘孩的娘哇为什么撇下我……’”这时大家都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停一会儿,彭师长说:“你们要以此为戒,总结经验教训,从认真二字入手,好好抓报纸质量问题,使《拂晓报》真正成为教育抗日军民、打击日寇和国民党反动派的有力武器。我希望你们今后不出差错,办出高质量高水平的《拂晓报》。”

欧远方文章摘录:

1946年1月10日,《拂晓报》在泗县县城欢快地度过了她的千期纪念。各方面负责同志,工、农、青、妇各界代表,统战朋友,通讯员积极分子前来祝贺。纪念会是在总工会大院举行的,会场正中悬挂着肖波同志特意为她创作的色彩绚丽的大公鸡。作为《拂晓报》的标帜,给纪念会增添了浓郁的气氛。报社大院里,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热闹一整天。照相呀,聚餐呀,有的同志甚至有点醉意了。千期纪念是一个胜利的节日。

《拂晓报》是新四军第四师前身、游击支队奉命誓师东征前夕——1938年9月29日在河南确山县竹沟镇创刊的。她是部队政治部的机关报,油印,4开,3日刊。以后报社随军转战于豫皖苏边区及淮北地区,积极宣传党的抗日救国主张,反映抗日根据地军民的伟大革命实践。加上刻印技术精湛,版面新颖美观,很受读者欢迎,是一张很有影响的报纸。

1941年,报社随军到达淮北革命根据地以后,又分别出版《拂晓电讯》、《拂晓丛刊》,扩大了报纸的影响。

1942年冬,经中共淮北区党委决定,和兄弟的《人民报》合并,成为中共淮北区党委的机关报,另外出版了《拂晓报》部队版。1944年秋,我军恢复津浦路西永城等地抗日根据地,又出版了《拂晓报》路西版。《拂晓报》创始人彭雪枫同志英勇牺牲后,经中共中央批准,将《拂晓报》路西版改名为《雪枫报》,作为对彭雪枫同志的纪念。

1945年春,《拂晓报》改为铅印,在洪泽湖的大船上建立了印刷厂,改为两日刊。日本投降后,《拂晓报》社进入泗县城。

1939年12月,在《拂晓报》百期纪念时,曾刊登毛泽东同志题词“坚持游击战争”,还分别刊登了谭政、王稼祥、左权、腾代远等同志的题词。1940年春,毛泽东亲笔写信给彭雪枫,表扬《拂晓报》。信的大意是:延安同志看到《拂晓报》都很喜欢,称赞《拂晓报》办得好,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周恩来同志为《拂晓报》扩大在国民党统治区发行,做了许多工作。他还多次派人给《拂晓报》社送来书籍和报纸,给《拂晓报》社的同志以极大的关怀和鼓舞。

1945年8月,日寇宣布投降,国民党反动派违背全国人民的和平愿望,勾结日伪,抗拒新四军受降,接管了徐州、蚌埠等中小城市。1946年五六月份,国民党背叛《双十协定》,发动内战,在我淮北周围津浦、陇海铁路沿线集结大军,蠢蠢欲动。实际上,自从停战之日起,淮北接敌边缘区我军民对国民党军队和“还乡团”的斗争没有停止过一天,根据地做了很多应战的准备。果然,敌人动手了。7月18日,国民党第七军(广西军)一七二师从固镇占领了灵璧,28日占领了泗县城。《拂晓报》为了继续发挥党报在战争中的作用,克服种种困难,坚持出版。于7月7日撤离泗县城向东转移,辗转来到我们的老家——洪泽湖边。这个淮北根据地的摇篮,自从1940年张爱萍同志率军从土匪、顽伪手中解放以来,就成为淮北根据地的大后方。彭雪枫、邓子恢、刘瑞龙、刘子久、吴芝圃、张震、张爱萍、韦国清等许多党、政、军负责人在这里向干部作过无数次报告,拂晓剧团在这里排练和演出过许多次抗日戏剧。骑兵团在这块大平原上纵横驰骋,操练、作战,一队队士兵经过休整、补充从这里开赴前线打仗。农民抬着一付付担架从这里出发到前线支援。湖上船只来往如梭。她不仅是淮北几个县的纽带,而且是淮北、淮南、苏北几个根据地的纽带。

有人说,《拂晓报》、拂晓剧团、骑兵团是彭师长的三件宝,其实,她们也是淮北全体军民的三宝。

编辑庄方回忆文章摘录:

拂晓报自1938年创刊以来的战斗历程。这是一份继承党的光荣传统及优良作风,和广大豫、皖、苏边区以及淮北地区人民有着血肉联系的党报。在战争年代,它宣传人民,教育人民,组织人民,打击敌人。它的光辉业绩,曾使朋友为之高兴,也令敌人丧胆。全国解放后,中共安徽省宿县地区委员会决定使这张有着光荣历史的报纸继续出版,作为地委的机关报,为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建设服务。那时,曾在淮北地区战斗和工作过的同志,看到这张报纸时都倍感亲切,对它仍沿用当年的叫法:“我们的报纸”。这决非偶然。在革命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大家都把这张报纸看作是必需的精神食粮。那时,有的战士曾提议情愿把每人每天5分钱的菜金节约下来购买纸张,以保证《拂晓报》能按时出版。报纸本身,却也做到了无论战斗多么激烈,物质条件多么困难,人员多么分散,决不使报纸脱期。大家一个心愿,为了使正遭受着敌人严密封锁和残酷烧杀的广大人民看到光明。

李克弱回忆文章摘录:

1939年中秋节晚上,刚刚落过一阵秋雨,一轮明月把这个由于新四军游击支队的到来而充满活力的敌后村子照得清澈明亮。外面,战士们在月下操练、唱歌,孩子们感到多么新鲜呐,跟着跑来跑去。在一间草屋里,两张方桌、四五盏煤油罩灯,同志们在专心致志地刻写着钢版,只有吱吱的铁笔钢版的磨擦声……

听到轻捷的脚步声,是师长来了,他洋溢着内心的欢快,边看着大家的工作边说:“我们从敌占区又买到几块‘崛井钢板’和几十筒‘风筝蜡纸’,够我们用些时间的了。菜可不吃,精神食粮可断不得啊!报纸一定要出好!”

雪枫同志坐下来先校对第一版的蜡纸,他对着煤油灯仔细地看,老陈在读文稿给他听。他仔细得很,连每个标点符号都要求读准。

看来他今天特别高兴,校对完毕问道:“我们从汉奸那里打到的那批白绸手绢,你们分到了吗?”

这一问,大家都哧哧地笑了起来。师长感兴趣地眯了眼睛问道:“怎么,谁又出了什么洋相了?”

这一问,大家笑得出声了,且一致地瞧着小鬼李化海笑。

雪枫同志走向小鬼,大家更笑了,而唯独小李一个背脸噘嘴地在那里涨红了脸怄气。

师长端详着他说:“怎么,他们谁在欺负你啦?”

小鬼气愤地说:“他们给我起外号,叫我‘犹太人’……”

雪枫同志笑了:“哦!这个外号有来历。怎么你这个土包子倒混上了个洋外号?说说来历。”

大家哄然都笑了。急性的小钱抢着说:“我来说为啥老庄给他起个犹太人,前天大家擦疥药,他怎么也不肯脱衣服,我们硬帮他脱下衣服擦药,摸到他衣服里面又缝了一个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些什么,掏出一看,是用废报纸包了四五层的小包,里面有那块新发的白绸手绢和4块钱津贴……。”

师长欣赏地听完“来历”,一本正经地说:“哦!名字起的符合情况。艰苦朴素,我赞成。不过……不要像真的犹太人放高利贷啊!知道啦……以后我没钱的时候,向你借吧……”

大家笑的更厉害了,小“犹太”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师长说:“同志们,我们要把新兴集建成豫皖苏边区抗日根据地的中心,我们的报纸要发,要增加发行量,向国统区发行!党中央毛主席表扬了《拂晓报》,好好地干吧!我们还要在这里建造一个能开会,能演戏的大礼堂呢!克弱,设计个样子吧。”

1940年春天,李花盛开,在我们报社推窗可见芬芳盛开的李子林。“拂晓剧团”经常在这里活动、排练,师长还不时地让报社同志去给他们讲讲时事,上上政治课、文化课,师长更是不断地给剧团讲话。

一天早上,大家紧张的工作,为了增加发行数量,要突击增印500份到国统区安徽阜阳一带去发售。我们的油印专家老刘,他特别兴奋,正兴致勃勃地在调墨、上版、试印,力图达到并超过这个高增产指标。

“喂!大牛!吃饭了,吃罢再干!”他的老搭档小钱打来了饭。

“你们吃吧,别等我!我弄好这点再吃……”

性急的小钱端了一碗高粱面稀饭开玩笑地送到他伙计嘴边:“亲爱的!我来喂你吧!”不料送得太猛,热稀饭撞到老刘脸上,老刘被烫得手一打颤,把上了版的蜡纸穿了个大洞。他气极了,给了小钱一脚,蹲下来忙去揩抹脸上的稀饭。这一下可好看了,咖啡色的高粱稀饭,加上点黑色的油墨,不像包公也像敬德的脸谱画,大家哄堂大笑!

我感到有趣,随即画了一幅漫画,题名“照相机”,贴到报社门口的墙上。谁知道正在这时师长来了,我们都忐忑不安了。

他仔细地看漫画,没表情,但似乎对事情很注意。我们想:坏了,他要批评“不团结”或“胡闹”了。

雪枫同志走两步跨进屋里,老刘还在补弄油印机上那张刻画好的、上了版、穿了大洞的蜡纸,他哪里顾得脸上还是那张色彩丰富的脸谱?这个,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师长看着精心专意工作的老刘,关切地问道:“怎么,厉害不厉害?要不要紧?”

大牛收拾着油印机,蛮有信心地说:“没关系,上回比这回破的还要厉害些,我同样补好了!这回,我保证增印500份以上,一○一!”

雪枫同志忍不住笑了:“我说的是你的脸呐!”“脸?不,不要紧。”他下意识地又用手摸了一下。

师长说:“快用肥皂把脸洗净,看要不要到卫生部去擦些药水?”一面转脸对我说:“‘照像机’不错呀,我看以后多‘拍’几张这样的!有好处!”

这情景,我永远不能忘记。师长!你在哪里?《拂晓报》社的战友们也天各一方,有的已与世长辞!亲爱的战友们!祝我们今天的《拂晓报》照着雪枫同志的宏愿,在社会主义的历史时代,更进入一个发扬光大的里程!成为报界的硕星!光辉灿烂!

苏堃(《抗大生活》报编辑)回忆文章摘录:

记得1938年,我在家乡搞救亡运动(组织抗战工作团,抗敌自卫团)时,曾看到从豫皖苏边区传来的几份油印《拂晓报》。当时日寇的铁蹄已经踏近我们家乡,但因黄水泛滥,日寇被阻隔在黄河以北,我们家乡——沈丘地处黄河南岸,属国民党统治区,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到大后方去了,地方混乱、百业凋零,很久看不到报刊了,偶尔看到抗日根据地的报纸,如获至宝,真是感到金鸡报晓,一线光明,兴奋异常。一群热心青年,争相传阅,并把报纸上的文章、消息,用纸抄写,张贴街头,宣传抗日,使人民大众听到一点真正抗战救国的声音。

1940年春,由于蒋介石发动第一次反共高潮,地方救亡团体被迫解散,我被地下党秘密输送到豫皖苏边区,进入抗大四分校编入二大队(政治队)学习。到了根据地,可以经常看到拂晓报。当时抗日部队的文化生活是非常活跃的,办墙报,歌咏队,演节目……很是热闹。因为我喜爱《拂晓报》,常常模仿《拂晓报》的版式抄写墙报,每期都得到了同志们的赞扬,说:“真像铅印报纸”。由此之故,不久,组织上把我调到了校政治部,让我们办《抗大生活》报,我高兴极了。但我们都不会刻写钢版。于是我们几个准备搞油印的同志走访了《拂晓报》。报社的几位编辑兼刻写能手:陈阵、庄方、单斐、杜百根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且耐心细致地传授了他们刻钢版的经验和技术。我记得:陈阵是负责第一版,他刻一手好漂亮的楷体字,但他是斜着钢版纹路刻写,技巧很高,难度很大,不易掌握;庄、单、杜则是仿宋体,是顺着钢版纹路刻写,技法是“横平竖直”,也有很高的技巧,但比较容易刻些。他们三人虽然都是仿宋体,而其风格各有千秋:庄体遒劲有力,单体秀丽明媚,杜体则拙朴无华。我很欣赏单斐的字体。通过他们的精心传授,我们又经过多次的模仿试刻,逐渐掌握了刻钢版的技术,不久我们的《抗大生活》也就问世了。在那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里,无论战斗、行军、驻防,报纸照常出版。对培养抗日军政干部,也起了一定的宣传教育作用。

1941年皖南事变后,四师奉命东移,抗大四分校随师部转战淮上,我军受到敌伪顽夹击,战争形势进入了艰苦阶段:“三月反顽斗争”,战斗频繁激烈,在这种危急情况下,首长指示:《抗大生活》报社暂时随《拂晓报》一道行动,一道工作,我们有机会参加了两期《拂晓报》(单行本)的编辑和刻写工作。有幸看到敬爱的彭雪枫师长在那戎马倥偬、紧张指挥战斗的环境中,还抽空亲临报社驻村来看望大家,并且指示工作,勉励我们继续战斗,这对我们是极大的鼓舞。

部队到了津浦路东,师部驻在洪泽湖西岸的半城,与原来路东的九旅会师,加强和巩固了淮北抗日根据地,形成了3年相对稳定时期,师部建立了印刷厂,《拂晓报》遂改用铅印出版发行了。

1942年,33天反“扫荡”以后,我转业到地方——淮北行政公署教育处工作。我们成立了淮北大众社,出版了《淮北大众》通俗文艺刊物,同《拂晓报》还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常洪回忆文章摘录: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彭雪枫等同志创办、新四军四师领导的《拂晓报》,不仅是豫皖苏边区千百万人民的良师益友,也是党的油印报的楷模。彭雪枫同志在对这张报纸的关心和对报社人员的培养方面,倾注了大量心血,使《拂晓报》始终坚持了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忠实地宣传了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在报纸初办时,工作中曾出现过一些疏忽。如有一次,报社同志在司令部送来的一份战报末尾加上一句:“该敌现正在我军严密监视中。”当雪枫同志看了校样后,立即把报社人员找到一起,先结合部队的实际战例,学习了毛泽东同志关于游击战争战略问题的论述,研究了我们所应采取的战术。雪枫同志指出,在战报末尾加上的那句话,是缺乏起码的军事常识的表现,并当场宣布了司令部的一项决定,即以后进行作战讲评时,要吸收报纸编辑参加。还有一次,在印发一份战报时,报社同志有意用潦草的字迹刻写,以表示这是在极大的欢欣鼓舞中用最快的速度印发的。对此雪枫同志发人深省地说道:“这次胜利,是我们的指挥员、战斗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指挥机关出版这样一份潦草的捷报,怎能与之相称呢!”当时,雪枫同志虽然肩负重任,日理万机,仍是这样关怀和教育报社同志坚持党报的严肃性,克服了不够实事求是、不讲战术、虚夸等缺点,使报纸越办越好,发挥了巨大的宣传作用。

   林颖(彭雪枫师长夫人)参加《拂晓报》复刊活动时,谈当年彭师长办《拂晓报》记录摘要:

编者按:1981年3月29日下午,雪枫同志生前的亲密战友林颖同志,来本报(1981年元旦《拂晓报》复刊)看望同志们,谈了当年彭师长亲自关怀、领导办《拂晓报》的情况。这是一次珍贵的革命光荣传统教育。现整理节录刊载如下:

我早就想回来看看,这个愿望今天实现了。到这个地区来,一定要来看《拂晓报》,四师的老同志对这张报纸是很有感情的。我对办报是外行,在解放区的时候搞群众工作,解放后搞工业,自己水平不高,说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想把过去在与雪枫同志接触过程中,他如何重视和领导《拂晓报》的情况简单地向同志们说一下。

我每次看到报社给雪枫同志送大样,他对报纸的编排、内容、主要文章的组稿、一个时期的报道中心都非常关心。一个标点符号,一个字,他都非常注意,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错了,他都要精心修改。《拂晓报》是在他亲自关怀和直接领导下创刊的,雪枫同志是党报委员会主任。他既是领导,又是撰稿人,经常自己动手写文章。不是说雪枫同志有“三宝”吗,哪个都很重视,但《拂晓报》是他最重视的,他亲自领导,具体指导工作。同志们都知道,他这个人很有才气,最近有同志看过他当年写给我的信,说他在全国解放后想当个作家。他对报纸工作也很感兴趣,所以报纸就能办好。去年,我们访问了军委顾问李志民同志,他过去是四师的团政委,他就讲雪枫同志办报纸很有特色。当时,有个姓吴的文化干部穿西装革履,在小集镇上走,雪枫同志看到后,马上写了一篇小品文,题目叫《奇装异服,我军有之》,在报纸上登了。还有一次,龙飞虎同志和另外一位同志男扮女装,假装上山进香,消灭了盘踞在大庙里的敌人指挥部,雪枫同志马上又写了报道。总之,他对党报作为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动员群众,为革命战争服务的宣传舆论作用非常重视,把报纸作为建军的有力武器,这方面是非常突出的。我听河南的张学忠同志讲,《拂晓报》上有雪枫同志不少著作,他的手稿在战争年代都丢失了,他们就利用《拂晓报》进行考证,作调查研究,最近又证实了一些。当时雪枫同志还写了些小册子,像《三十三天反扫荡总结》、《拂晓丛刊》等。现在,从《拂晓报》上收集到他关于政治、军事、政权建设等方面的文章有40多万字。

雪枫同志特别重视听取群众对《拂晓报》的意见和反映,以便及时反映群众的要求。我每次下乡回来,他总问我,群众对报纸有什么反应,你隔几天才能看到《拂晓报》。有一次,我说好多天没有看到报纸了,他马上把发行科长找来,问他报纸为什么发行这样慢。由于报纸和群众保持了血肉联系,因此群众爱看《拂晓报》,《拂晓报》对发动群众抗击日本帝国主义发挥了重大作用。

部队转移到皖东北以后,地方有地方的报纸,当时有《人民报》等,但是军队就是《拂晓报》。在战争年代,交通运输很困难,可起码来说,一师、二师、三师都能看到《拂晓报》。那时办报很艰苦,报社同志背着油印机,转战于苏豫皖边区。不管环境多么艰苦恶劣,《拂晓报》一天也没有间断过。油印的《拂晓报》在全国是很著名的,据说在巴黎办展览时外国人也认为了不起。《拂晓报》在建军、建党、建政方面确实起了先锋作用。

编后语:希望读者与我们一样,通过以上几位老前辈的回忆,看到了《拂晓报》在抗战期间的作用及老一辈的革命精神,进一步激发我们不忘初心、继续传承铁军精神。

                 王安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