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阿丕叔叔，我们眼前立即出现一位和蔼、慈祥、幽默、甚至带着几分调皮眼神的长辈。他一见到我们，没有长辈的架子，总是笑眯眯地和我们开玩笑。他的音容笑貌，总是那样生动地浮现在我们脑海里，永远难忘。

阿丕叔叔是1940年黄桥战斗前到苏中的。从那时起直到我们打过长江，我们两家和阿丕叔叔一家就一直在苏中。1949年过江后，巧玲就随她爸爸去了杭州；1952年，阿丕叔叔调任上海；新凯随父母留在苏南，我们三家就分开了。1950年巧玲的爸爸去德国当大使多年。相隔虽远，但我们三家总是保持着联系。

我们觉得，阿丕叔叔有几个明显的特点。

一是他的原则性特别强。我们听到父母不止一次地说过：阿丕这个人，政治上很强。他从苏区红小鬼开始，就一直是做政治工作的。在苏中根据地，他仍然负责党和军队的政治工作。在苏南，在上海，他一直是当地党的主要负责人。孩提时期，我们不懂什么叫做“政治上很强”。但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听说的一件事，印象极深，让我们懂得了我们的父母对阿丕叔叔这个评价的意义。

那是十年动乱后，阿丕叔叔担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后不久的一件事情。一位警察在饭馆用餐，和一位顾客发生了纠葛，争吵起来，盛怒之下，拔枪相对，不料将那位顾客打死了。这种事件如果发生在今天，认识上、处理上都比较简单。但那时十年浩劫刚刚过去，“秃子打伞，无法无天”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因此不难理解对此事的处理上会存在不同的声音。湖北省的许多警察联名给湖北省委和中央政法小组写信，说这位警察是个侦破多起案件的有功刑警，只是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希望能法外施恩，枪下留人。这个案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人民群众期待着公正。十年浩劫后社会急待拨乱反正，恢复秩序和法制。阿丕叔叔旗帜鲜明，力排众议，统一了省委的认识，毫不动摇地支持司法机关依法枪决了犯有命案的警察，挽回了影响，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拥护。

大家都知道，延安时期，曾有一位参加过井冈山斗争和二万五千里长征、多次负伤、战功显赫的红军团长黄克功因逼婚未遂，枪杀了陕北公学女学生刘茜。当时也是有许多人为黄克功求情，认为抗日战争的战场上正需要像黄克功这样能带兵打仗的指挥员，可以让他戴罪立功，战死沙场。但更多的人，特别是广大奔赴延安投身革命的进步青年，认为杀人者应当偿命。抗大校长罗瑞卿同志将事情的经过和两种不同的意见都向毛主席做了汇报。毛主席听后十分震怒，连说：“这是什么问题？这是什么问题！这样的人不杀，我们还是共产党吗？”顶住了众人的求情，经中央和军委研究，指示边区法院依法判他死刑。

四、五十年后，阿丕叔叔又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他的观点肯定和当年的毛主席及许多老一代革命家一样：我们共产党从来都是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我们的枪口永远是对准敌人的，怎么可以指向人民群众呢？

二是阿丕叔叔特别能团结人。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他的战友和部下，有口皆碑。1955年审干时，新凯的爸爸管文蔚蒙受冤屈，陈毅同志向毛主席报告了情况，经主席批准，保护了新凯的爸爸。陈老总亲自来南京，分别在江苏省委和华东军区宣布了中央对管文蔚同志的处理决定。因为有些具体冤情并未彻底调查，新凯的爸爸还是受到了处分（直至二十多年后，才查清事实，彻底平反）。陈老总在离开南京前，交代钟期光、宋时轮等多位在南京的三野老同志，要他们关心和照顾新凯的爸爸。当时阿丕叔叔虽然在上海，但他对新凯的爸爸依旧十分关心和信任，从未因老战友受了处分而疏远他、冷淡他。新凯的父母和家人每次到上海，都会受到阿丕叔叔和小谢阿姨的热情接待。对此，新凯的爸爸十分感慨，他说，患难识朋友，逆境见真情啊！对陈老总、阿丕叔叔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青阿姨多次对我们讲过，粟老总回忆他辉煌而又坎坷的一生时曾说，在苏中和阿丕、管文蔚一起工作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期。当年在苏中根据地时，他们三人是苏中党、政、军的主要负责人。因为他们团结一心，苏中根据地才能在各方面取得较大的成绩。阿丕叔叔善于团结同志，当然是一个重要因素。

三是阿丕叔叔特别关爱下一代。他和蔼可亲、诙谐幽默，爱开玩笑。1953年，巧玲的父母还在国外工作，留在杭州上学的巧玲兄弟姐妹四人，在外交部的安排下，由巧玲妈妈专程回国到杭州带他们去北京上学。经停上海时，阿丕叔叔请他们吃饭。阿丕叔叔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巧玲，你就留在上海别走了。上海有很多好学校，你就在这里念书，给我当女儿。我家还没有女儿呢（当时小龙还没有出生）！”巧玲不同意，阿丕叔叔假装生气地问：“为什么？”巧玲说：“我要去北京，北京有天安门！”

上个世纪60年代，我们在大学读书。阿丕叔叔来北京开会，一个星期天，正好他休会，就找我们去他下榻的北京饭店玩。我们在他的房间里聊天，他和我们辩论一些问题，还不断地开玩笑。当谈到北京和上海的区别时，他马上说上海怎么怎么好，有电影制片厂，有白杨、张瑞芳、秦怡、赵丹等等名演员，如数家珍一般流畅。我们立即“反驳”，说北京也有制片厂，也有好多名演员……房间里充满笑声和欢乐。这场谈论，充分显示了阿丕叔叔热爱上海、热爱上海人民，熟悉上海点点滴滴的情怀和风采，他不愧是上海人民的好书记。

我们心中的阿丕叔叔就是这样的。他既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又是一位亲切的长者。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诙谐调皮的眼神，总是清晰地浮现在我们眼前。他没有走远，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管新凯  姬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