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41年6月，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新四军分会在苏北盐城举行会议，讨论建军工作。黄克诚在会上着重就政治工作建设作了发言，得到了新四军两位主要领导人的肯定。刘少奇说：“刚才黄师长所讲的我们党的工作同政治工作的区别的问题是很好的。政治工作就是党的工作。党在部队中间的工作叫政治工作”，“这样解释很对”。在谈到加强干部教育、增强干部党性时，刘少奇又说：“黄师长讲的短期训练班这个办法很好。”[1]陈毅在会上也说：“党的组织工作，是军队政治工作的基础。第三师在这方面成就最大，值得全军效法。”[2]

1942年1月至3月，中共中央华中局在苏北阜宁举行扩大会议。会议第一天，就由黄克诚作关于政治工作的报告。这个报告的主要部分，会后以《目前军事建设中的部队政治工作》为题，发表于《真理》杂志1942年第8期。华中局在文前的按语中说：“本文内容即作为华中我军政治工作的根据。”

黄克诚当时任新四军第三师师长兼政治委员，并不是新四军政治工作的领导人。但是，他以这些精湛的报告和发言，以第三师的政治工作实践，为新四军的政治工作建设提供了丰富的经验，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二

黄克诚在报告中旗帜鲜明地提出：政治工作的首要任务，就是巩固和加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他说：“我们军队是共产党领导的，在政治领导上，军队制度与组织上，没有也不能有任何统一战线的成分。必须保持共产党领导的单一性和绝对性。任何忽视与削弱党的领导，都是极端严重的错误。”

那么，怎样巩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呢？黄克诚指出：“第一，要巩固提高政治委员制度及其威信。第二，必须加强党的组织工作，把军队中的党，建设成为一个坚强有力的组织，成为保证一切任务完成的武器。”“第三，要加强锄奸工作，保卫党的领导。”

黄克诚在报告中用较多的篇幅，论述了巩固提高政治委员制度的问题。抗日战争初期，红军和红军游击队分别改编为八路军、新四军时，曾依照国民革命军的统一编制，取消政治委员制度，结果出现了许多问题。正是黄克诚，敏锐地发现这些问题，第一个提出了恢复政治委员制度的建议。

黄克诚总结了政治委员的三个基本条件：“政治委员是党的全权代表，是总揽军政工作的负责人，必须对党的政治路线抱有无限的忠诚，绝对的坚定”；“政治委员在思想意识上，行动上，工作上，战斗上，生活上，必须作全体军人的模范”；“政治委员必须善于领导各部门的工作，既要负责又不包办，要善于掌握原则问题，善于运用自己的权力，善于尊重和采纳军事指挥员的各种工作意见。”[3]六十年后我们重读这些论述，深深感到仍有极大的现实意义。这些对政治委员的要求，正是各级党委负责同志都应具备的素质。

三

“支部建在连上”，是人民军队政治工作的重要经验和光荣传统。新四军重视发挥党委的核心领导作用，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把加强连队党支部建设，看作是打牢建军的基础。黄克诚提出：连队党支部的基本任务是“领导本单位的实际工作和学习，与保证一切工作及战斗任务的完成”。为此，要培养和提高支部骨干的工作能力，要建立必要的工作制度和改进工作方法，要密切党员与非党群众的关系。由于敌后游击战争的环境异常艰苦和复杂，也由于当时有些战士是从伪军和国民党军解放过来的，第三师有些连队曾布置党员分工监视后进战士，造成了党员与非党群众的疏远甚至对立。黄克诚批评了这种做法，提出：“今后党员的活动中心，应该从积极方面，在政治上了解、帮助、教育群众，以求达到团结群众在党的周围、在党的领导之下为目的。”[4]

为着加强连队党支部建设，第三师开展了创造模范党支部活动。新四军领导人肯定了这个活动，号召在全军推广。黄克诚并不满足于这个活动取得的成效，而是经过调查研究，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他说：“在创造模范支部方面，过去多半喜欢提出很多的包罗万象的呆板与过高的标准，结果成绩总是很差的。今后最好不提标准，只指出当时党的任务，使支部根据情况和党的任务，机动灵活地从事工作，能够完成任务的便是模范支部。”[5]

培养连队党支部机动灵活地独立工作的能力，是提高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方面。1943年3月18日发生在淮阴县刘老庄的战斗，是这种独立主动精神的一个范例。这天，第三师第七旅第十九团四连奉命转移去执行新的任务，正要出发，突然发现日军以优势兵力向淮海区党政机关驻地扑来。请示上级已经来不及了，四连党支部当机立断：停止转移，就地阻击敌人，掩护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安全转移。他们顽强坚守阵地，一再打退日军的冲锋，直至弹尽粮绝。战斗最后以肉搏战结束，四连八十二位干部战士全部壮烈牺牲，淮海区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终于未受损失。朱德总司令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的《八路军新四军的英雄主义》一文中，赞扬刘老庄战斗“是我军指战员的英雄主义的最高表现”。[6]这次战斗，也展示了面临复杂、困难、危急的情况，连队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有着多么巨大的威力。

四

黄克诚将加强政治教育和宣传鼓动，提高干部战士的政治觉悟，列为部队政治工作的又一个中心任务。他说：新四军的军事装备处于劣势，政治觉悟就成了组成战斗力的最基本因素。“平时进行有系统的政治教育工作，战时又有适合情况的鼓动工作，就能提高政治觉悟，保证战斗情绪的高涨，保证战斗的胜利。”[7]

黄克诚指出：政治教育的重要方面是经常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及时克服各种不良倾向。“过火惩办的算总账与自由主义纵容放任不管的两个极端，都是错误的。”[8]1942年6月，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黄克诚领导第三师和苏北党政机关开展整风运动，正确执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和“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团结同志”的方针，帮助广大干部提高了政治觉悟，形成了空前团结的局面。第二年，中共中央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召开会议，布置开展“抢救运动”。会议期间，黄克诚就提出建议，要接受历史上发生过的逼供信的教训，不要搞“抢救运动”。会后他亲自到第七旅调查和试点，证明“抢救运动”是行不通的，立即通知第三师各旅和苏北各地委，在整风中只进行正面教育，提倡主动反省，不搞“抢救运动”。“抢救运动”是康生以中共中央名义布置下来的。黄克诚的果敢抵制，不仅使第三师没有发生伤害同志的现象，而且对其他师及时纠正“左”的做法也起了作用。

黄克诚还提出：“在加强政治教育和军事宣传中，必须改善报纸杂志等出版工作。”[9]他在关于政治工作的报告中对办好报纸杂志提出了很具体很在行的意见。平时，他对第三师的《先锋战士》报和《先锋》杂志也十分关心，经常给以鼓励和支持。1944年，他还指示第三师政治部翻印了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电影文学剧本《列宁在一九一八》，发给部队作文化读物。在纸张缺乏、印刷困难的敌后环境，舍得花很多人力物力翻印这样两本书，表现了黄克诚对宣传教育的格外重视和独特见解。

五

1945年4月，新四军第三师举行政治工作会议。新四军政治部在4月6日给会议的指示中，对第三师的政治工作作了很高的评价：“三师部队政治工作有很多优点，表现在保持与发挥了我军之优良传统作风，及其雷厉风行的精神，政治工作制度在部队中有巩固的基础。”[10]与会同志也都热心地总结经验。黄克诚到会讲话，却不谈已经成为过去的成绩，而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将面临的新课题：从游击战向运动战过渡的政治工作问题。当时，抗日战争即将转入全面反攻。黄克诚说：“到那时候，就不是一个营一个团作战，而是整个旅、整个师、几个师甚至整个军一起行动。不是由我们下命令，而是由更高级的领导，甚至由中央下命令。那就不能自己要打就打，要走就走，而是要坚决地准确地执行统一的指挥。要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准确性。要有吃苦耐劳、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的精神。要在统一意图下发挥积极性和主动性。”[11]他要求政治工作必须适应新的情况，保证部队顺利实现作战形式的重大转变。黄克诚的这次讲话，又一次反映了他对部队政治工作的远见卓识，使大家对做好解放战争中大兵团作战的政治工作有了思想准备。

作者 丁星

注释：

[1]刘少奇1941年6月8日在新四军军分会会议上的讲话，《新四军·文献》第2册，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9月第1版，第858-859页。

[2]陈毅：《论建军工作》，《新四军·文献》第2册，第880页。

[3][4][5][7][8][9]《目前军事建设中的部队政治工作》，《黄克诚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9月第1版，第168-187页。

[6]《朱德选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第1版，第118页。

[10]《新四军·文献》第5册，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3月第1版，第589页。

[11]朱鸿：《黄老对同志的关怀和爱护》，《一代楷模》，上海市新四军研究会1987年12月印行。

为纪念黄克诚百年诞辰而作。发表于《大江南北》杂志2002年第10期，并编入《黄克诚与苏北抗日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9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