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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朝鲜战场的五封家书 ——纪念在横城反击战役中牺牲的父亲吴书烈士

  • 时间:   2021-08-26      
  • 作者:   吴芸生等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二师分会     
  • 浏览人数: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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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中国人民志愿军”——这个在新中国历史中诞生的特殊军事名词,它在以后的日子里被全世界瞩目,并最终成为国际主义、坚忍顽强、英勇不屈的代名词,永远铭刻在世界战争史册中。

跨过鸭绿江

1950年10月15日,第三十九军正式列入志愿军序列,隶属邓华、洪学智、解方等领导的志愿军第十三兵团,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十九军”。10月19日,三十九军作为首批入朝部队,跨过鸭绿江,踏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

我们的父亲——吴书,也在这支渡江的队伍中,此时他已是三十九军一一七师政治部主任。母亲说:从全国解放后到达辽阳的这段日子里,她和父亲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八个月,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最长的一段时间。未曾想,这次分别,竟成永诀。

1950年10月20日入朝前,在长甸河口父亲写给母亲的第一封信——

赋亭:

一、16日那天上午11时半我们才从辽阳车站动身,坐了两天一夜火车,于17日下午4时到达辽东省宽甸县境灌水车站,下车步行了两天,现已进到集待地点,今晚即准备渡江,今后便又遇着战斗生活。我一路上很好希勿念。

二、分别了数天觉得有些寂寞,因我们欢聚了七八个月,热热闹闹,这在分别后数天好象也是必然的,今后会慢慢的好了。如果从个人情感上来说,确实有点不好受,但从整个国家利益、党的利益,必需而且要一定克服掉这种个人情感,否则既影响个人情绪和身体健康,更重要的是影响工作。希望你很好的克服这点,尤其你已是怀孩子五六个月的人1,对自己身体更要注意。我对这点很不放心,因你平时对身体不注意,尤其到东北后脸色又不好,经常要你检查你又不肯去,因此我现在更热望你好好注意你的身体,并设法找医生检查一次,如能这样做我便放心了。

三、你到沈阳看芸生2没有?听四〇一3回来讲芸生还是那样活泼,小虹4你是否替她买个帽子,天气冷了,你还记得那天临走前小虹不是冻得流清水鼻子吗。你在后方工作应根据你的身体决定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特别重要是和所有女同志搞好团结,对人家要尊重、要虚心,更不要乱议论人,对有些同志不能要求过高,处事要从实际出发,这样和任何人都会团结好。

四、你们在后方不能存在太平观点,东西弄成东一堆,西一堆到处都是。一定要有条理,箱子、皮包都要锁上,防止东西丢掉。我的表放在皮包里,我那天来时看见挂皮包的钉子不牢固,你需重钉结实一点,不然皮包丢下来表便碰坏了,在东北无法修理。最好放在身上(或者平时锁在皮箱内如行动放在身上),总之你需小心不要丢掉。那枚钢笔卡子太松,防止掉了或给小偷拔去。这些好象是小事,但是都是你不注意之地方,应注意为好。

五、我家母亲身体要人参,你看看还有几支酌情形寄几枝回去好了,那天临走时我忘记没有写信,现寄去望转告一下。最后希你注意有人到前方多带信来,我有机会就给你信。

人参枝数你负责填上,寄时用小盆装起来,信放于盆内。

此致

敬礼!

你的吴书

10月20日于长甸

注:1未出世的小女儿;2儿子;3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师长张竭诚;4女儿。

 

打败美帝野心狼

入朝七八天后,1950年10月27日,在第一次战役即将开始时,父亲给母亲写了第二封信——

赋亭:

一、前由长甸河口寄给你一封信谅已收到。我们已过江七八天了,尚未进行战斗,正在找机会歼敌。敌机活动较忙,但只要我们注意很好隐蔽加强防空,问题亦不大,我们尚未遭到空袭。你们在那亦需注意。

二、敌人前进较快,很疯狂,但也给我们歼敌机会。前天敌人1个营、1个连被五六部队歼灭,现在敌人可能发觉我们企图,昨天我们行军汽车被特务袭击一下,除杨副主任1负点轻伤外尚无一点损失,可算无事,望勿念。

三、你是否到沈阳去看芸生,他们什么时候移动,小虹的棉衣棉帽都穿上身了,你们棉衣也发了吧,你的身体检查没有,希你很好注意,如你能办到,我便放心了。

四、这里人民对我们很热情,他们的爱国情绪亦很高。风俗习惯有很多不同之处,主要是言语不通。由于战争情况菜较困难,望你买点菜带来。另外替我买牙刷1个,牙膏2瓶,磁碗1个,筷子1双,我的一套用具被警卫员丢了。今后望你有机会多带信来,孙副科长最近到前方来有东西可交他带来。此致

敬礼!

吴书

10月27日

注:1三十九军一一七师政治部副主任杨弃

 

首战云山

云山之战,是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次以劣势装备严重打击了美军的成功战例。三十九军首战大捷,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打破了美帝国主义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增强了干部战士对战斗胜利的信心,“能不能打”和“敢不敢打”的问题也得到了初步解决。

1950年11月10日,第一次战役结束后正准备第二次战役时,父亲在泰川写给母亲的第三封信——

赋亭:

一、由四〇一带去的信谅你已收到了。我们第一个战役结束,正在准备第二个战役。此次战役由于全军的努力,基本上胜利了。收复了大块地区,打击了敌人的凶焰,歼灭了敌人。但我们要认识朝鲜战争不是短时间内解决问题的,需要较长一个时间才行,不是像我们有些人那种速胜的想法,但我们亦必需有充分必胜信念,因此要认识胜利是我们的。

二、朝鲜我们刚来时正碰到敌人向北朝鲜进攻,那时很混乱,人民亦较恐慌,经过这次战斗后稍微安定,总之朝鲜人民之爱国热情是很好的。乡村中看不到什么青年的人,都动员到前线去了。但地方工作较难管,他们是由于和平环境发展起来的,未经过战斗的锻炼,这个问题慢慢会解决的。总之,在国外作战较之在国内要困难些。

三、我出国后一切尚好,虽然菜有时买不到,但还未断过菜,生活上还算不错。主要还是由于战斗环境下,生活紧张,行动较多,精神上的消耗要多。由于战斗环境行动多,因而卫生上也很难讲究了,现在身上又长“救亡虫”1了,大家都是这样也就不稀奇了。

四、芸生现在还是沈阳吧,你去看他没有?小虹的棉衣都穿上身了吧。这里的天气还很暖,穿夹衣还行,恐怕你们那里天气已是很冷了。我们的冬衣都发了,质量很好,就是不适宜于战斗环境穿,加之目标大容易发生意外,故我们将它翻过来穿,还可以通用。故你不需要做皮衣送来,那两件皮衣已旧了,你最好把它卖掉或两件换一件好的,望你酌量处理好了。

五、我到前公家发了一套绒衣,裤子很好,我穿了褂子穿不上,前一次来时带来之毛裤没有用不挡风,现统交徐会计带回望查收保存。同时军长2给我那支派克笔我来时忘记未丢下,现亦交徐会计带回望查收保存好,待今后再用。我留在家中之东西(文件等),希你放在妥当地点,要锁好,特别出门要锁好,以免遗失,你对此很不注意。

六、前次要你替我买1个碗、1双筷子、1个香皂盒子、几袋牙膏,如没有就不要买了,徐会计这次回辽阳就是购买这些东西,吃的菜他亦买了,亦不需你再买了。最后再问你,你身体是否检查了,望你好保重身体。此致

敬礼!

你的吴书

11月10日於泰川

望将那条旧裤子带来。又及

钢笔暂时不带去以后再带去。又及

注:1虱子;2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

粉碎敌人攻势

第二次战役(1950年11月7日~12月24日)粉碎了敌人的“圣诞攻势”,突破青川江,攻占军隅里,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领土,扭转了朝鲜战局。

1950年12月7日,第二次战役第一阶段刚结束,父亲写给母亲的第四封信——

赋亭:

一、彭副师长1、杨副主任他们已於本月5日安全的到达前方,他们到达时正是我们这次战役第一阶段刚结束,此次战役给敌人的打击更大。共计毙伤俘敌23000余人(美军占大半,我军毙伤敌1600余人,我师俘美军370余毙敌400余),大炮201门,汽车2000余辆,打破了麦克阿瑟降雪前进至鸭绿江边的迷梦和这次总攻计划,因此敌人现在不得不退到三八线。我们为了趁热打铁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继续打下去,打下反攻之基础。同时在国际上我国诚信也大大提高,帝国主义内部也大为振动。国内人民援朝抗美情绪更加鼓舞,同时对朝鲜军民斗争信心更加坚定了。对我们自己来说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想你们在后方在报纸上会看到更多的消息。

二、由于美帝的残暴,给朝鲜人民带来了灾难,随处可以看见流离失所的难民和被烧毁炸毁的破房。这些并吓不住朝鲜的人民,相反激发了朝鲜人民斗争情绪。我们志愿部队来朝后,很得到朝鲜人民的爱戴,也确实替他们解除了一些痛苦。我们的决心是不消灭或赶走美帝决不出朝鲜。

三、战斗的生活虽然半年未过,但很快也习惯了,也不感觉什么,当然在生活上较之于国内要艰苦,但比之于朝鲜人民仍算舒服。因此望你不要挂念,我自己当会注意保重自己身体。进入朝鲜后我们生活上尚不算什么艰苦,饭还是有的吃,菜还是未断,只是行动较多疲劳一点。

四、这里已降雪两次,天气比之东北暖得多了,坐在防空洞内还不算怎样冷,向上去据说更好些。东北现在是很冷了,望你要注意,特别你是快生孩子的人,一切准备工作该做好,免得自己吃亏。你们今冬在辽阳可能不动,那生产还没有什么。芸生去哈尔滨很好,放寒假可接回来。你生产时可雇一保姆,这些都得事先准备。

五、你快生产了需要休息一下,工作可暂要别人代理。你可向黄科长提一下,芸生放寒假时如你和刘润涛2生产,可要黄科长派妥人去接一下,不然孩子调皮在火车上会出问题,这点切实要小心不能大意。

我们停几天即要行动,今后如有人往后方定给你去信。

此致

敬礼!

吴书

12月7日

注:1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副师长彭金高;2三十九军一一七师政委李少元的夫人。

 

突破临津江,穿插仙岩里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联合发起了第三次战役,是入朝以来一次较大规模地向预有防御准备之敌的进攻战役,是在冰天雪地、供应困难、准备仓促的情况下进行的。中朝军队越过三八线占领汉城,并前进至三七线,在世界上造成了巨大的政治影响。志愿军接连取得3次战役的胜利,士气高涨。但由于连续作战,部队十分疲劳,兵员未得补充,物资供应不足。因此,中朝人民军队从1951年1月8日起转入休整,计划于3月发动春季攻势。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1951年1月19日,第三次战役结束后休整期间,父亲写给母亲的第五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

赋亭吾爱:

一、杨副主任及军留守处带来之信都收到了,望勿念。杨副主任来前方第5天军部有人回辽阳即托人也带给你一封信,不知收到没有?10天前军邮局送来黄迪同志1给杨副主任的一封信,可是没有你给我的信,当时我有点生气,后听杨副主任讲你和王英2等到哈尔滨去看孩子了,请原谅。芸生他们在那里很好吧,旧年时学校放假吧。巧得很,这次徐科长回去买东西,我已托他去哈接孩子们回来,并去一个挑夫随他,方便路上照顾几个孩子,以免在车上出危险,同时更要军留守处写个介绍信,因托儿所不认识他。

二、入朝作战已3个月了,由于全军的艰苦奋斗同志的英勇牺牲,首先粉碎了敌人的进攻,更进一步由防御转入进攻。新年攻势我们突破了临津江和三八线,更渡过汉江收复汉城。这不仅鼓舞了国内人民更提高了朝鲜军民斗争信心。但朝鲜几个月斗争较之国内要艰苦,白天防空夜间行动。但上级经常教导部队艰苦就是胜利,就是光荣。这次战役是12月12日开始,从清川江以南出发,经过10余天行动在三八线发动新年攻势,突破了临津江歼敌万余,现在开城附近休整。但这次不同于过去,由于环境的限制,你们不可能到前方来。赋亭:分别了3月内心里在想念你,但由于环境的限制,为了斗争为了党的利益,那只是来克服个人利益,争取歼灭敌人保卫祖国,达到永远的安全吧。希望你用高度的理智来控制感情,尤其是你是快生产的人更要注意,否则我更放心不下。晓虹越长越调皮越活泼,你不要常打她,还是耐心一点,芸生年关回来要老张很好的照顾他,饮食更要注意,因在托儿所生活都有规律。

三、你生产的一切准备工作都搞好了,徐科长回去,我和杨副主任都将托他帮你和黄迪解决一些困难(找挑夫或保姆以及到哈尔滨接孩子),同时张师长回去开会,有些问题亦可请示他,他很照顾同志们之困难。徐科长回去买东西,他需要阳历年后或和四〇一一起回来,他回来时,望将我的衬衣带来一件,背心带来,鞋子带来,1双单鞋1双球鞋即行,别的就不需要什么了。

四、由于前方行动困难,东西多不方便,现托徐科长带回:行军床1个、大衣1件、呢军衣1套(黄褂、黄裤)、毛衣2件、美式裤1件、黄裤子1条、毛巾1条、床头2个、狐狸皮13个,这些都是人家送的胜利品,暂时都用不着,特全部带回,以后再用。狐狸皮是生的没有制好,拿回很快找人把制好,不然过一个夏天就坏了掉毛了。带去1个黄裤子(面子黄斜纹布里面黄呢子)是王千祥同志3送我的,太大了望改一下(照那件黄哔叽裤尺寸大小)交徐科长带回使我好穿。其余就不需要带什么东西来了。

五、我的家庭前次来信之,年内还可应付,年外则无办法。现又不好再向上级提出,因上级对我已很照顾,现暂借东北币叁佰万元(人民币30万元)带回,望你立即寄回去以渡春荒。我那件猴绒大衣因我已搞皮子用不着,你可寄回给你父亲穿用,那件长毛的白毛的仍留下,我们不需要那件皮子了。前次军首长给我那支笔出国时忘记带来了,前次会计回去未带去,现交徐科长带,请查收保存。你之东西要有条理,整理箱子要弄好,不能认为是后方产生太平观点。

余不多谈,希你保重身体,并多告知你们情况。

东西收到后都要来信告我。此致

敬礼!

你的吴书 印章

1月19日

 

文本框: 1950年出征前吴书与何赋亭及儿子芸生,女儿晓虹文本框: 1953 年六一儿童节兄妹3人在中央军委保育院合影 注:1三十九军一一七师政治部副主任杨弃的夫人;2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副师长彭金高的夫人;3三十九军一一七师三五〇团政委王千祥

 

最可爱的人

1951年2月,朝鲜战场揭开了第四次战役的序幕。在横城反击站中,三十九军一一七师的任务是迅速插到敌军后方,切断敌人逃跑的退路。部队在龙头里穿过敌人空中封锁线时,遭敌空袭。副师长彭金高负伤,师政治部主任吴书负重伤不幸于当日(2月10日)牺牲。

张竭诚师长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这样描述:

“2月10日,部队在朦胧的夜色中出发了。全师指战员怀着对祖国、对朝鲜人民的无限热爱,对敌人的刻骨仇恨,冒严寒,踏冰雪,急速前进,决心完成好任务,打出军威国威来,向祖国人民汇报。穿插途中要通过敌人几条封锁线,当通过龙头里交叉公路时,前卫团刚刚通过,师直正上公路时,遭到了敌人的空中封锁。飞机先扔下照明弹,把整个黑夜照得如同白天,敌机发现了我们,疯狂地扔炸弹。部队无法前进,只好就地卧倒。就在卧倒的瞬间,吴书同志不幸中弹负重伤,倒在血泊里。我们把吴书同志抬到朝鲜老百姓家的房子里,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吴书同志脸和胸部多处受重伤,昏迷过去。我和少元以及在场的同志都难过地哭了。但任务紧急,离作战地域还有50多华里(共70华里),还要翻3座大山,通过3道封锁线,只好含着眼泪离开了吴书同志,留下卫生部负责同志和医生护士进行抢救。行前,我们多么希望吴书同志能睁开眼,笑一笑,说上一句话,可是因为伤势过重,吴书同志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战争中传来了吴书同志牺牲的噩耗,师党委作出决定,要化悲痛为力量,把仇恨集中在枪口上,以杀敌立功受奖的实际行动为吴书同志报仇。这一仗我们打得很漂亮,共俘敌2000多人,缴获坦克几十辆,汽车200多辆,大炮几十门,胜利地完成了穿插堵截任务。”

《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大事记》(1951年2月)里这样记载:第三十九军一一七师政治部主任吴书,在横城反击战役中遭敌空袭牺牲。吴书,江苏省灌云县人,1937年参加革命,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

珍贵的遗产,不尽的思念

吴主任走了,走得那么匆忙,横城大捷的辉煌战果还没看到,战友们有多少胜利的喜悦期待同你分享,您就匆匆地走了;

丈夫走了,走得那么匆忙,妻子捎去的衣物和回信还没收到,您就匆匆地走了;

父亲走了,走得那么匆忙,刚刚懂事的儿女天天在期盼着父亲归来,刚刚出世5天的小女儿,还没有见到父亲,您就匆匆地走了……

父亲的遗体运回国后,2月25日组织才将噩耗告诉母亲。母亲没有向组织提出什么更多的要求,只希望能给父亲做一套较好的呢制服,买一口较好的棺材,母亲说,怕父亲在冰冷的哈尔滨给冻着。母亲流着泪亲自为父亲抹净了身体,并换上了一套新做的呢制军服。

落葬的那天,母亲带着3个孩子来到哈尔滨烈士陵园。3月的东北还是冰天雪地的,挖了一米多深才取去冻土层。墓穴挖好以后,母亲带着3个孩子先一起在墓穴里坐了好一会,为自己的亲人暖穴,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感受到他妻子儿女的深情厚谊。灵柩徐徐降入墓穴,一位年轻的共产主义忠诚战士、军队优秀的政治领导干部,就这样长眠在北国寒冷的土地上了,那天是1951年3月8日。

母亲何赋亭是江苏省灌云县人,1940年年仅14岁就投身革命,是淮海干校的第一批学员。194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期间在苏北新四军三师独立旅新二团,解放战争期间随部队北上。三十九军入朝后,在三十九军一一七师留守处当副指导员。

父亲走了,母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那是一种折柱塌天般的痛心。年幼无知的孩子,又怎能体会到呢?在我们长大成人之后,才渐渐懂得,父亲的离去,是给我们一生留下的无法弥补的巨大空白和缺憾。

5封家书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墨迹,也是我们一家无比珍视的宝贵精神财富。在经历了70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这些满载着骨肉亲情的家书,虽然纸张已经变得枯黄,字迹也显得有些模糊,但读来依然感人至深。每次读着这些家书,都会真切地体味到一种深沉的挚爱,不禁潸然泪下。

这些家书都是普普通通的家信,没有刻意的粉饰,更没有丝毫的做作,那么朴素,那么坦诚,正如它们的作者——我们敬爱的父亲一样。然而,字里行间,处处充溢着烈士之真情深意:大可言及严峻战争、正义和军人的天职,小则论及个人涵养、敬老育儿的琐事。可见父亲于战火纷飞的异国战地,依然牵挂妻儿老小。真是平凡家书,可见志士高标;儿女情长,更显英雄气壮!从中可读出一个兼有人性与血性男儿的胸怀与气度。

几十年来,母亲把这些家书作为育儿的课本。在年复一年,再三再四的诵读中,我们慢慢长大成人,逐渐理解了我们的前辈,也从中领悟了做人的根本。在纪念抗美援朝战争70周年之际,把这些家书翻出来,就是要让大家去了解、去学习、去理解那个年代的人们,尤其是父亲那样的先烈们。理解他们的理想与坚韧,忠贞与忘我,永远纪念他们,学习他们。相信每个热爱祖国的人,崇尚道德的人,向往正义的人,只要他是真诚的,都一定能从这些家书中找到自己的楷模,校准自己人生的坐标!

作为儿女,在深深怀念父亲的同时,也期盼父辈们为之奋斗献身的事业,永远后继有人,父辈们的精神,能够永远薪火相传!

 

二师分会 吴芸生 吴晓虹 吴晓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