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6月,国民党蒋介石背信弃义撕毁停战协定,挑起事端发动全面内战,调集重兵30万,将我中原军区六万之众的部队挤压在以宣化店为中心的南北不足二百里东西不足80里的窄小地带,妄图制造第二个皖南事变。那年我16岁,是新四军中原军区的一名报务员,经历了这场震惊中外的中原突围,当年发生的一切至今仍历历在目。
突围前的湖北省孝感市大悟县的宣化店,热闹非凡,一片祥和景象。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因中原突围事件变得知名度很高,几乎传遍国内外。宣化店是中原军区领导机关的所在地,也曾是新四军五师的所在地。那年在宣化店的河滩上,搭起的高大戏台上,军区政治部的楚剧团,连续几天演出了精彩的传统剧目,吸引着十里八乡的军民前来观看。河滩上,还有许多贩卖小吃小商品的,真热闹。
1946年3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我党驻武汉办事处负责人董必武同志来到宣化店,就在这河滩上召开过大会,董老在会上讲话指出:我们是主张和平的,而和平是来之不易的,切不能为了乞求和平而遭受蒙蔽与欺骗,陷入敌人的圈套,必须要睁大眼睛,善于识破敌人的阴谋,不能存在任何幻想。在这方面我们是有深刻历史教训的,务必百倍警惕。我们还是那两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1946年5月8日,周恩来副主席作为军调处执行部三方代表的我方(党)代表,至武汉与国民党及美方代表谈判后,也来到宣化店视察。当时,在宣化店东头公路的两旁,站满了中原军区直属队的干部与战士,大家无比兴奋地列队迎候敬爱的周副主席,翘首以盼眺望着东方那边公路上的动静,人人都迫不急待地想先赌这位伟大人物的风采。果然,一阵扬沙飞起后,一个车队由远而近到来了。
只见从一辆小轿车中走下来一位首长,他就是我们景仰已久的周副主席!李先念司令员、郑位三政委急忙走上前去敬礼。握手后,他们就陪同周副主席向欢迎的人群走去。周副主席风尘仆仆,身着一件黄呢子大衣,他慈祥地微笑着频频点头,边走边招手。我们则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高喊:“热烈欢迎周副主席!”大家边欢迎边兴奋地议论周副主席那不平凡的社会阅历及他的智慧韬略、政治斗争经验和高超的斗争策略。
就在这之后不久,我们突然接到军区司令部的通知,要求各单位马上准备行装,随时待命转移。6月26日傍晚,军区机关的大队人马,在河滩上集结,没有激昂的动员,彼此之间也不言语,但人人心中有数:突出重围之战开始了。随着一声令下,部队紧张有序地出发了,我们跟随部队背着电台一直向西奔去。在我们电台一分队中,我年纪最小,腿脚轻快,战时无数次的行军中,从未掉过队。
天色逐渐黑了。按照司令部的号令,大家把洗脸用的白毛巾系在左臂上,作为夜间辨别敌我的一种标志。还要记住当天的敌我识别口令,以防不测。一路上没有大声说话的,没有抽烟的,体现出了严明的军纪。我们趟过一条小沙河,翻过一座小山岗,强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急促的脚步声,清脆的马蹄声,汇成滚滚势不可挡的洪流。行军中,前面有一位女同志,看样子太累了,将背包放下想要歇一下,立刻有两位男同志上来,抢着替她背背包,鼓励她一道前进。
我们电台一分队中,最辛苦的是运输摇电班。斐班长体格健壮一路上背负几十斤重的发电机,就没有休息过,大家劝他让备份手换着背一下,他只是一笑了之,让人敬佩。宿营后运输摇电班又用手摇发电机马达发电,很辛苦,但没有一个人叫苦。连续三天三夜强行军的疲惫感被我们的坚强意志冲淡了。行至29日午夜,前面平汉铁路方向,枪声密集,炮声隆隆,火光冲天,阵阵发起进攻的军号声响彻夜空,战斗显然进行得十分激烈。渐渐地枪声稀疏了,火光变小了。
这时,行军纵队前头指挥员的口令,向后依次传达着:“跑步前进,不要掉队。”就这样跑一阵,走一阵的交替前进,汗水都湿透了衣裳。跑摔倒了的,立刻爬起来再跑。靠近铁路了,定睛一看,前面有用铁蒺藜构成的铁丝网障碍,国民党对我们的防守真森严。
我们从剪断的铁丝网缺口踏过去,接着要越过几米深的大壕沟。再过去,是一线式碉堡林立的射击区,当踏上平汉铁路的铁轨时,只见一列巡逻到此的装甲车,已被我军击毁,龟缩在那里。我们加快步伐,迅速冲出以平汉铁路为骨架的第一道包围圈,粉碎了敌人的企图,神速地取得了突围开始的首战胜利。此时一夜没睡觉的我心情放松地打起了盹,瞬间就栽到前面战友的背包上,我们两人一块跌倒了。相互扶起后面面相觑地笑了,之后我们赶紧用小跑步的速度跟上部队继续前进。
从深夜至拂晓,又从清晨至晌午。原有的睡意早已被强行军和激烈的战斗所驱散。烈日当空,约摸跑出铁路线几十公里后,我们才停下稍作休息。此时的我们又累又饿,大伙从路旁的小溪瓢水解渴,吃点干粮,边吃边议论。通信员小张大有所悟地说:“怪不得在突围前演了好几天大戏,原来是为了冷不防猛地一下子冲出来呀!”“是的,这是戏中有戏。”电台队长田正本马上作了回答。接着他很自信地说:“这是为了迷惑敌人,混淆敌人的视线,搅乱他们的部署,使我军突围尤其是第一仗的成功而采取的军事上的谋略。”田队长喝了口凉水,更加来劲地说:“敌人原来认为我军向东突围的可能性最大,没料到,我军跨过平汉线向西而去,这是他们决策的失算”。这像一场战后讲评会。田队长以总结的口气,对突围的第一步作了简明扼要而又抓住要害的概括,使大家信服。
这是一个极不平凡之夜,令我终身难忘。在李先念司令员的直接指挥下,我们速战速决取得了中原突围大战第一仗的胜利,这对全军指战员是极大的鼓舞,大家坚定了信念,增强了信心,我们一定能取得突围之战的最后胜利!
欧阳树强
上一篇: 杜关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