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5月8日,新四军华中野战军第一师在如皋整编成立。原苏皖一分区特务团被编为一师一旅一团,周维生任团长、周特夫任团政委。这个团的团部机构是以原如西独立团团部为基础建立的。一营、二营、三营分别是如西、靖江、启海独立团的一个主力营。这三个营是在1943年“主力下地方”,由主力部队抽调连建制和干部,加强地方武装,发展壮大起来的。他们与当地人民武装结为一体,在反“扫荡”、反“清乡”斗争中,经历过许多次战斗;在抗战战略反攻和反内战过程中,曾参加过多次攻克敌伪据点,阻击国民党反动派进攻的战斗,部队素质和战斗力都有了提高,但与新四军一师原有主力团(如七团,三团)相比,在战斗经验、战斗作风上,还存在着相当差距。
把深入的战斗动员落实到每一位指战员
6月下旬,全面内战爆发。党中央指示各解放区加速迎战准备。一旅一团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战备工作之中。
7月上旬,国民党以正规军58个旅约46万人向华东解放区发起进攻。苏中解放区是华东解放区的一部分,南濒长江,北连淮阴、淮安,东临黄海,西抵运河,直接威慑国民党统治中心南京,是国民党军进攻的主要方向之一。第一绥靖区司令官李默庵指挥5个整编师共15个旅约12万人集结于长江北岸南通、靖江、泰兴、泰州一线,企图先占如皋、海安,尔后再沿( 南) 通( 赣) 榆公路和运河一线向北进攻,与向淮南、淮北进攻的国民党军相配合,夹击苏皖边解放区首府淮阴。
面对狼烟四起的战争形势,为增强全体将士的迎战士气,华野首长在如皋召开了一次团以上干部会议。在会上,粟裕司令员作了目前形势和任务的报告。在分析了战胜敌人的有利条件后,他首先说明了人与武器的关系。他幽默地说:“我们不要怕蒋介石的美国机械化,机械化在它不利的地形和条件下,就会机械得要死!”接着,粟司令员用通俗的语言,讲述了毛泽东军事思想,讲述了军事辩证法。他说:“运动战就是要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战就是在敌人多路进攻时,集中优势兵力歼敌一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集中优势兵力进行大兵团作战时,“要有战役全局观念,不惜伤亡,不顾疲劳,互相支援,要有严格的战场纪律……”粟裕司令员的讲话,使我们在日后的战斗中受益匪浅。
会议结束的当晚,华野首长还为大家安排了京剧折子戏《失街亭》《空城计》和《斩马谡》,既是为大家放松精神,又是一次严肃的军纪教育。
这次会议是自卫战争开始前最大的一次动员会。为贯彻华野首长“开始打”的战斗动员令,会后,一旅立即召开全旅营以上干部会议,一团军政首长也认真地将上级指示传达到全部队。在进行了一系列紧张的战备动员和军事练兵后,一团指战员信心倍增,求战心切,在全团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表决心运动”,把深入的战斗动员落实到每一位指战员。
首战宣家堡,一团和兄弟部队全歼突围之敌
在得悉国民党军将于7月15日同时进攻黄桥、如皋、姜堰、海安等地后,为抢夺先机,华野首长决心集中一师、六师、七纵15个团的兵力,向守备较薄弱的宣家堡、泰兴地区之敌发起攻击:一师打宣家堡,六师打泰兴。我一旅负责阻击口岸增援之敌,并截击泰兴、宣家堡可能突围之敌。
13日清晨,在周维生、周特夫的率领下,一团顶着酷暑由如皋出发,经过60公里急行军,于夜间到达指定位置。
一旅侦察部队提前侦悉:宣家堡之敌为蒋介石嫡系部队整编八十三师十九旅的一个团,半美式装备,战斗力较强。当天下午,敌人兵力又有增加,派出一个营进驻距宣家堡约2 公里的许家堡。三团前卫部队向前开进时,尚未展开,即遭受许家堡敌人炮火袭击,经过激战,三团首战告捷。
14日,师、旅首长即组织对宣家堡之敌展开攻击,七团负责主攻,从宣家堡西北侧突破敌人前沿阵地,八团、九团也相继突破敌人前沿阵地。主攻部队均遭到敌人顽强反抗,进展迟缓,师部命令预备队投入战斗。
15日凌晨3时总攻开始。我一团出其不意地从宣家堡西面发起猛烈攻击,一下子把敌人打懵了。敌人误以为我主力在西边,匆忙调兵增援。敌人凭借其美械化火力优势,向我一团猛射。趁此机会,三旅从西北,一旅二、三团从东北方向突破敌人防线,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宣家堡顿时一片火海……时至拂晓,残敌开始向西北角突围。一团首长发现敌人突围,立即指挥部队迅速包抄,友邻部队相机配合,将逃亡之敌全部歼灭。
在一师歼灭宣家堡之敌的同时,六师部队已将泰兴之敌大部歼灭。
宣泰之战拉开了苏中战役的序幕,首战告捷,大大地鼓舞了全野的士气。一团除抓获俘虏六七百人外,还缴获了大量美式武器和一部分美国马匹。干部战士喜笑颜开地说:“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不仅送来了美国武器,还不要我们打收条!”
军政攻势相得益彰,丁堰顽敌举起白旗
宣泰战斗刚结束,南通敌四十九师乘隙北犯如皋。敌人分路冒进,正是我各个击破的有利战机。华野首长决定将一师、六师部队从宣泰地区东开,求歼该敌于如皋东南地区。
17日下午,一团接受战斗任务:向东疾进,迂回到敌人后侧,相机攻克林梓。部队参加宣家堡战斗后,行军作战一直没有休息,又来个急行军,确实很疲劳。在行军中,团政治部加强战斗动员。听说前面还有大仗要打,战士们个个精神振奋,连日的疲劳一扫而光。
18日拂晓,一团如期插入敌侧后,向林梓方向搜索前进。林梓守敌人数不多,当发现我军从后侧打来时,不堪一击,慌恐逃窜,有的被我俘虏。一团立即向丁堰方向追击。
丁堰守敌系敌四十九师的一个营,还有国民党拟派往如皋的一个县大队以及准备随军到如皋上任的县政府、区公所官员。拿下丁堰,就解除了向如皋进犯之敌设置的屏障。一团迅速将丁堰包围起来,一营、三营由东西两方向同时夹击丁堰。敌人则利用丁堰西南角的纱厂和日军遗留的工事,作重点防御,拼命抵抗。我一团组织几次攻击都未能奏效。这时,七连排长沈明章率一小分队攻占了敌人的一个碉堡,利用碉堡掩护,向敌人猛烈射击。战斗进行了一整天,虽然杀伤一部分敌人,却未能发起进攻。
19日,三旅和三团对围在鬼头街之敌四十九师师部和敌二十六旅发起攻击,战斗非常激烈。我一团乘机对丁堰之敌再次发起强攻。听到四处炮声隆隆,丁堰守敌开始动摇了。团首长认为瓦解敌人的时机已到,命令停止射击,由团政治部主任陈坚组织小分队,深入前沿,向敌人进行政治喊话。敌人的枪声渐渐稀疏了。
黄昏时分,一团向丁堰之敌发出最后通牒。眼看着情况紧急,又无法突围,守敌便派人向我要求谈判,提出“天亮时就投降”,作为缓兵之计,以待南通援兵到来。团首长识破了敌人的鬼把戏,强令其立即投降。在我强大军事压力和政治攻势下,敌人乖乖地举起了白旗。
鬼头街方向的敌人,在三旅和三团猛攻之下,西窜田肚里,亦遭我军围歼,除敌四十九师师长率少数人狼狈逃至宋家桥敌七十九师防地外,敌师部和敌二十六旅被全歼。
如南战斗获重大胜利,一团付出惨重代价
20日下午,一团刚撤出丁堰,突然接到陶勇司令员的紧急命令,要我配合六师围攻宋家桥敌七十九师,受六师王必成司令员统一指挥。在张震东旅长的直接指挥下,一团急奔宋家桥,从东北侧实施攻击。
宋家桥之敌自18日遭遇我军攻击后,即以北面河道作为天然屏障,修筑鹿砦、铁丝网等阵地工事,加强防守。一团各营刚进至河沿附近时,便遭到敌人的猛烈射击,部队无法展开。在火力掩护下,小分队的小船强渡和武装泅渡都失败了。周维生团长十分焦急,亲自在河沿指挥强渡。副团长朱涛、参谋长萧克强也在河沿组织攻击。一连、二连终于在敌人火力薄弱的宋家桥西北侧强渡过河,与敌人展开激烈拼搏,打垮了敌人近一个连兵力。但在敌机枪炮火封锁下,后续部队仍旧无法渡河,前进部队终于退了回来。战斗从黄昏一直打到深夜。
当团首长在前沿重新调整部署,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准备再战时,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一团配合友邻立即突破敌阵地。部队再次发起攻击,战斗打得更为激烈,伤亡很大,弹药告急,甚至炊事员都参加了战斗。在此关键时刻,一团与旅部及六师指挥所的电话都被打断……友邻部队的攻击同时受阻,未能突破敌人阵地。这时,敌援兵逼近,师部命令各部队撤出宋家桥战斗。
如南战斗获得重大胜利,歼灭敌人一个半旅,近万人。但从战斗局部看,也付出不小的代价。最后的宋家桥攻击战打得相当残酷,一团伤亡五六百人。团参谋长萧克强负伤,一营副营长顾东海、二营营长刘学志、副营长王汉昌、三营教导员庞铭石,以及不少连排干部在战斗中英勇牺牲。战后,全团指战员义愤填膺,决心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战隙休整,用政策感化解放战士
一团在十多天的战隙休整中,总结了宣家堡、丁堰,尤其是宋家桥战斗的经验和教训,统一了思想,增强了斗志。
战前,一团已有1900余名指战员,经过战斗伤亡减员,还剩1200余人。在调整组织中,除提拔配备干部,健全党组织外,部队遵照毛主席关于十大军事原则中“以俘获敌人全部武器和大部人员,补充自己,我军人力物力的来源,主要来自前线”的经验,对丁堰、林梓战斗中俘虏来的解放战士,进行初步审查教育后,补充到连队。
宣泰战斗结束后,我一团奉命继续行动,为了解沿途敌军情况,团首长曾决定带几个俘虏军官随团部同行。这几个军官都很害怕,以为要执行“战场枪决”。其中一位战战兢兢地给团首长敬礼:“请求长官宽大!”团首长向他宣传了我军的优待俘虏的政策后,他们才放心地随军前进,争取立功赎罪。
大量补充解放战士需要做艰巨细致的工作。虽然他们在俘管过程中,经过初步教育,对人民军队的宗旨有了一些了解。但补充到连队后,多数人情绪沉闷,有自卑感,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连队老同志深知国民党士兵大都是被抓壮丁来的穷苦人家的子弟,都能以阶级感情去感动他们,把自己的衣袜、日用品送给他们,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上的困难;还同他们进行两个阶级、两个政府、两种军队的对比,讲“天下穷人是一家”的道理,使解放战士感觉到人民军队的官兵关系、军民关系与在国民党军队中完全不同,感到很稀奇,很新鲜。一次,一个连队召开欢迎解放战士大会,请一位解放战士在队前讲话。他激动地说:“各位!今天,我在这个位置讲话,在国民党军队里是完全不可能的,在那里,只有长官才能站在这个地方讲话。”接着,许多解放战士自发地痛诉自己在国民党军队所受的欺压。新老战士的感情渐渐融合起来。
巧用战术,李堡、丁堰之战打乱敌人部署
如南战斗胜利后,我军主动放弃如皋城。敌人不甘心失败,又集中7个旅的兵力,向我海安进犯。七纵等部队阻击4昼夜,予敌重大杀伤。8月3日,主动撤出海安。
敌人占领海安后,西进姜堰,东占西场、丁家所、李堡、角斜一线。敌兵力分散,弱点暴露。华野首长洞察敌情,决心集中兵力突破敌薄弱和暴露的右路,首先歼灭李堡之敌,而后待机扩大战果。一旅接受任务,协同三旅攻击李堡。
李堡之敌原系敌一〇五旅旅长金安西率敌一四八团驻守。8月10日,该部与海安之敌新七旅旅部及其十九团在李堡换防。旅部决定:以三团协同三旅攻击李堡,一、二团攻击李堡外围的蒋家庄和杨家庄。22时,我一团进入预定战斗位置。蒋家庄、杨家庄之敌即准备交防的敌一〇五旅旅部和一四八团。我一团协同二团连续两次攻击,未能得手。
11日上午,李堡守敌新七旅旅部和第十九团为我三旅和三团全歼,李堡为我攻占。杨家庄之敌处于孤立无援之境地。旅部决心加强兵力予以猛攻。13时,二团发起第三次攻击,三团在北面策应,旅首长令我一团从南向北攻击杨家庄之敌。第二天拂晓,我一团二、三营到达指定位置时,发现敌人企图向南突围,立即以勇猛的动作,密集火力,予以歼灭,配合友邻部队,将向南突围之敌全歼。
李堡之战,一团俘虏敌官兵千余人,缴获武器甚多。战后,一团从俘虏中查出敌一〇五旅旅长金安西,将其解送旅部前,团首长找他谈话。他不服气地说:“你们共军打仗不正规。”周特夫政委明确地告诉他:“这就是人民战争,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
部队经过短期休整后,华野首长根据苏中战场敌我双方力量消长的变化和战斗态势,决定南下作战,从丁堰、林梓打开缺口西进黄如线,“钻进敌人肚子里去打”,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并决定一师打丁堰,六师打林梓。两地之敌皆属交通警察总队,全副美式装备,大多是自动火器。师首长部署,七团、八团从东北、西北突破敌防御阵地,攻占丁堰;一旅3个团进至鬼头街地区,伺机歼灭增援之敌。
8月22日深夜23时,丁堰、林梓战斗展开。23日上午7时,丁堰为七团、八团攻占,残敌向西逃窜。一团和二团在前进中获悉,敌人正向西突围,便向鬼头街方向追击,将敌人包围歼灭。另一部分敌人折向西南曹家巷、蒋家庄,又遇我一团堵击,大部敌人被歼灭,少数敌人逃往如皋。
丁堰、林梓战斗,从发动攻击起,只经过几个小时就胜利结束。这一仗打乱了苏中敌人的部署,切断了通如公路,打开了华中部队西进寻机歼灭敌人的通道。一团俘敌百余人,缴获美式卡宾枪等枪械200余支,除上缴部分外,很多通讯员、警卫员和一些排的干部都改换了装备。
粟司令用兵如神,分界、加力战斗一团越战越勇
丁堰、林梓战斗后,通如之敌甚为恐慌。敌第一“绥靖”区判断我军将攻击如皋,于是,急令黄桥守敌九十九旅沿如黄公路增援如皋。25日,敌人行至分界时,与我西进的六师遭遇,当即被六师包围,展开激战。敌第一绥靖区发现我主力西进,便令已南下到如皋的敌一八七旅和敌七十九旅的一个团又一个营,急向西南增援敌九十九旅,该敌又被一师在加力、谢家甸截住,将其包围,五旅又断其后路。两地之敌均集团固守,激战一夜,未能解决战斗。与此同时,在扬州、仙女庙之敌二十五师,向邵伯一线进攻,合围吸引我苏中兵力,并相机北上攻占两淮。
为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敌,华野首长立即调整部署,采取断敌后路,割断敌东西两部联系的办法,使之无法靠拢和逃脱,然后先将较弱的敌九十九旅的两个团歼灭,再歼灭如城来援之敌。
26日,在粟裕司令员的统一指挥下,一旅撤出加力战斗,强行军向分界开进。三团配合六师在分界东北方向发动猛攻。旅部率一、二团在分界东南方向开阔地上预设阵地,打击敌突围部队。一团、二团配合友邻形成夹击态势。当日14时,分界之敌九十九旅即被我军全歼于芦家屯地区。
分界战斗结束后,我一旅于当晚回师加力。第二天,一团奉命由加力以西向其东北方向插入,切断通向如皋的公路,配合友邻部队围攻加力之敌。此时,加力、谢家甸之敌在飞机的掩护下,以营为单位分路向东南方向突围。旅部指挥一、二、三团部队配合友邻部队,全线奋勇出击。当时,天低云暗,大雨倾盆,数架敌机反复俯冲,轰炸,扫射。各路反击部队,毫无畏惧,奋勇杀敌。敌人在优势兵力的围攻之下,大部被歼,零星小股敌人逃往如皋城,如黄线战斗以歼敌1.7万余人的重大战绩胜利结束。
历经46天的苏中自卫反击战,七战七捷,歼敌6个旅和5个交通警察大队,共5.3万余人,占当面进攻之敌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一。一团在师、旅指挥下,直接参加了5 次战斗(海安、邵伯战斗未参加),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经受了锻炼和考验。
苏中战役重创了来犯之敌,却未能遏止蒋军疯狂进攻的势头。国民党大批全副美械装备的精锐师团,正从胶济、津浦、陇海三条铁路和各城市、各要点向我苏北、鲁南解放区腹地咄咄逼来。苏北、鲁南解放区陷于三面受敌、一面临海的包围之中,两淮和临沂都有被丢失的可能。遵照党中央新的战略部署,一团随华野部队大踏步地北撤,准备投入新的战斗……
周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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