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闽南鹭岛,来了这样一批六、七十岁的人,说是老人,按现在时兴的年龄划分标准不能算老。说是中年人,老话“人生七十古来稀”。实际上大都是退休的老人,进入颐养天年的人生阶段。
这批人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北京、上海、南京、福州、深圳、苏州、九江等地。
这批人身份各异,退休前有解放军的将军、校官,有几十年从事军工的科技工作者、工程师,有党政机关、群众团体的公务员、负责人,有教师、医生、外事工作者,也有国企、民企的CEO。
这批人退休后有的继续返聘干着钟爱的老行当,有的焕发事业第二春开创新的领域,有的竭尽孝心守护着垂垂老矣体弱多病的长辈,有的辛劳并快乐带着孙辈忙碌不停,有的发挥专长继续余热,有的享受爱好出国旅游或参加各种文艺、联谊活动,有的沉浸在自己设计的美好园地尽享独有的乐趣,有的老有所为继续为国家、为社会、为社区、为集体奉献一份力量。
这批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放下承担的家务事,放下所有的个人安排和事由,放下习惯的常态生活节奏,于2019年10月14日齐聚著名的海滨城市——厦门。
厦门是座古城,始于先秦时期,历史悠久;
厦门是座名城,闽南文化荟萃,是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发祥地,著名学府——厦门大学、集美学村所在地;
厦门是座游城,闻名于世的旅游胜地——鼓浪屿、日光岩、南普陀寺等在此;
厦门是座港城,濒海通商,国内国际,四面八方;
厦门是座先锋城,改革开放初期最早14座沿海对外开放城市之一,承担了为改革开放充当先锋试验和示范引领作用;
厦门是座前沿城,位于台海战略要地,远眺台湾,近察金门,统一大业,前锋所系;
厦门是座英雄城,经过战火洗礼,饱蘸英烈鲜血,红色纪念地遍布,英雄辈出。
这批人熟悉厦门,有的人出生、成长、就学在厦门;有的人服役、工作、开会、旅游等多次来过厦门,而这次,他们毫不犹豫,又一次同一时刻再来厦门,开启“厦门行”,为什么?
答案是,为了趋同:
同一名号——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九军后代寻访团;
同一主题——追寻前辈足迹,传承红色基因;
同一身份——二十九军后代;
同一任务——缅怀祭奠,学习交流;
同一心愿——启后铭初心,承前新时代;
同一目的——延续红色血脉,传承红色基因,弘扬光荣传统,继续砥砺前行。
“厦门行”,这是一次追寻之旅,还愿之旅,学习之旅,励志之旅。
只因为,他们的父辈是当年解放厦门的主力部队之一——中国人民解放军二十九军军、师、团的指挥员,亲自指挥所在部队参加厦门战役。他们的父辈既是指挥员,也是战斗员,既是亲历者,也是见证人。
成立于1949年2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九军,遵照党中央、毛泽东主席“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伟大战令和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伟大号召,历经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福州战役的战火洗礼,带着辉煌战果和一路征尘,于1949年10月15日,打响了厦门战役,激战3天,于10月17日解放厦门,歼敌近6700人。
寻访团成员的父辈大都参加了厦门战役,在厦门解放70周年的日子里,亲身踏看这父辈战斗过的地方,亲手触摸这洒过父辈鲜血汗水和无数父辈战友长眠安息的土地。
70年前,厦门被不甘失败、固守待援的国民党军盘踞,二十九军从外向内,与友军对厦门岛向心攻击,经过激战,终获胜利。
70年沧桑巨变,厦门已不在是那个满目疮痍的样子。如今,湛蓝的海水,宁静的海湾,雄伟的跨海大桥,苍郁的山峦,宽敞的穿山隧道,熙攘的街区,忙碌的人们和休闲依偎的情侣、嬉戏的儿童,构成一幅幸福、美好、祥和的市容画卷。
2019年10月15日上午,寻访团来到集美,在刻有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集美解放纪念碑”碑名的纪念碑前,团员们手持鲜花肃立,静听集美战斗主攻部队85师师长兼政委朱云谦的儿子致辞,他深情回顾了一段史实。
在1949年9月21日发起的集美战斗中,担任主攻任务的是85师253团。一切在夜暗中准备就绪,炮弹装填,子弹上膛,只等令下,攻击打响。就在这时,得到了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的指示,集美学校是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先生倾注多年心血创办的,要严防破坏,避免使用火炮。于是炮火打击取消,指战员们以大无畏的精神,凭勇气、智慧,用轻武器与强敌战斗,激战一昼夜,于9月22日解放了集美。战斗中253团伤亡200余人,81位勇士牺牲。
寻访团敬献花圈,团员们鞠躬致哀、献花环绕,之后,以饱满的热情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这是全团第一次高唱军歌,歌声合着海湾吹来的风声、涛声,回荡在巍峨雄伟的纪念碑周围,升入天宇,飘向四方,把后代对前辈的崇敬缅怀之情抒发出来,也把前辈们英勇作战的气慨展现出来,这是两代人心灵的融合,也是情操的汇聚,更是血脉延续的迸发!
接着,寻访团移步到位于集美区兑山村的兑山烈士陵园,这里安葬着集美战斗中牺牲的81位烈士。
站在镌刻着时任十兵团司令员叶飞上将题写的“革命先烈纪念碑”碑名的纪念碑前,团员们看着碑文,再一次献花、鞠躬、瞻仰、祭奠,再次唱响《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这是全团第二次高唱军歌,歌声依旧那样雄壮,面对已长眠在此70年、当年仅二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轻烈士们,人们心中多了一份悲怆,一份深深的哀思。他们从小不只一次聆听父辈讲过集美战斗的故事,听父辈讲牺牲的营长、连长、排长、战士们的名字,甚至能讲出他们的音容笑貌、脾气秉性,这是一份多么血浓于水的战友深情。
几十年过去的场面重新展现,思念长辈亲人与感受父辈怀念战友之情的情愫交融一起、油然而生。有的人含泪默泣,有的人无声心语,有的人凝视碑记,有的人哀思萦绕,他们从心底发出一声:英烈们,我们把从小听爸爸述说的故事在今天实地展现,替业已故去的爸爸还愿,来看看你们,让你们的故事继续传诵,让你们的英名永垂不朽!
2019年10月17日,是厦门解放70周年纪念日。一大早,寻访团由厦门岛南端驻地出发向东北方向穿过海底隧道进入翔安半岛。翔安是厦门市属的一个区,穿过市区继续向东走海堤路进入了著名的大嶝岛。大嶝是翔安区的一个镇,以作为震惊世界的始于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炮击金门”作战的前沿阵地而闻名,大嶝岛与小嶝岛、角屿同为炮击金门的主阵地,像三座海上堡垒屹立在祖国大陆东南沿海的前沿,出色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在近二十年的金门炮战中诞生了著名的、享誉全国的“英雄三岛精神”。
鲜为人知的是,大嶝是在1949年10月9日,被以29军87师259团为主力,在友军配合下解放的。259团涉海攻坚,夺占大嶝,创造了厦门战斗我军渡海作战的首战胜利,为我军渡海作战积累了经验,增添了信心。
打仗就有牺牲,人民军队所向披靡,解放军战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大嶝岛之战仅一昼夜,但是,包括副营长、连长、指挥员在内的300余名官兵牺牲在战斗中。
要知道,他们是在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是在全中国大多数地区已经解放,胜利的曙光已经普照中华大地,战争接近尾声,和平即将到来,在这个时刻他们将使命重于生命,将任务高于一切,将和平安宁送给人民百姓,将为胜利牺牲系于己身,毫不犹豫地为人民解放献出宝贵而年轻的生命。
他们安息在这片土地,但人民没有忘记他们。
厦门市、翔安区人民政府建立了烈士陵墓,立碑铭文,以纪念。
寻访团来到烈士墓前肃立默哀、鞠躬凭吊,向烈士们表示深深地哀悼和致敬。全团第三次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寻访团中有3位是87师259团第一任团领导的后代,他们是259团团长胡文杰烈士的儿子,副团长李超的儿子和政治处主任方征的儿子,3人都已年届或接近70岁。
3人以前由于分住在北京、九江和南京三地,相互并不认识,但3人都听父亲或母亲讲过彼此父亲的名字,都听过他们作为同团战友并肩作战,在同一个指挥所英勇战斗、生离死别的故事。
那是259团奉命参加上海战役月浦攻坚战,在1949年5月15日凌晨,战斗进入最激烈残酷的阶段,我军拼命要在攻下月浦街区敌防御工事由攻转防坚守阵地,敌军则拼命以火力打击我阵地企图夺回失守的月浦。259团由胡团长、李副团长、方主任组成的团前方指挥所设置在一家米铺之中。胡团长召集指挥所人员在外察看敌情,研究确定下步作战方案后,3人鱼贯进入指挥所,团长在前,副团长在中,主任在后。就在一瞬间,一颗由停泊在黄浦江上军舰舰炮发射的炮弹打入团指挥所,胡团长胸中7弹当场牺牲,李副团长身负重伤,方主任身负轻伤,三位战友一下子阴阳两隔。被称为英雄团长的胡文杰成为我军上海战役中牺牲的职务最高的烈士。李超副团长幸存下来,治伤五个月,在1949年10月重返部队,参加大嶝战斗,可身上仍有弹片未取出。方征主任带部队从上海一路南下福建参加福州战役、厦门战役,他生命顽强,至今健在,已96岁高龄,虽已重病在床,不能讲话,但他一听到“259团”、“月浦”、“大嶝”就清醒,露出激动、振奋的神情,他多次嘱托儿子代他到大嶝烈士陵园、战斗纪念碑祭扫牺牲的战友,这次儿子替他了却了心愿。
李超副团长曾当面对儿子说了一段痛彻心扉的话:战争就这么残酷,若炮弹再晚一分钟到,我们3人与团指挥所所有人都可能全部报销了,若炮弹早一分钟到,我们3人因还没进指挥所可能都躲过一劫,幸存下来,胡团长不会牺牲。命运就在一刹那定格,但我们完成任务的使命永远不变。
如今前辈的愿望已实现,人民解放,新中国成立。三位259团指挥员的后代站在大嶝岛战斗纪念碑前,手握手、肩并肩、含着泪、还夙愿,告慰前辈,告慰英烈!
2019年10月17日下午,寻访团来到位于厦门岛中心的厦门革命烈士陵园,这座陵园始建于1953年12月,于1954年10月17日厦门解放五周年纪念日落成,是国家、省、市三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陵园由烈士纪念碑、烈士陵墓、烈士事迹陈列馆和大型浮雕组成,安葬了1000多位烈士,其中解放厦门战役中牺牲的29军、31军等解放军烈士就有700多位。
面对座落在苍松翠柏中岿然屹立镌刻陈毅元帅手书“先烈雄风永镇海疆”八个金光大字的纪念碑,时任29军政委黄火星之女致辞,她深情回顾了29军解放厦门时的光辉战绩,其中说到,为了把红旗插到厦门制高点——神山顶峰,29军85师255团先后有9位战士勇当“旗手”,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视死如归,勇往直前,倒下一个,再上一个,前仆后继,永不止步。在8位勇士牺牲后,第9位终于把胜利的红旗插上顶峰,他们用生命和壮举生动诠释了“为什么战旗美如画,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她;为什么大地春常在,烈士的生命开鲜花”的深刻内涵。
纪念碑前,团员们列队肃立,含泪注目,鞠躬致敬,敬献花篮、花束,尔后缓行绕碑,瞻仰祭奠。站在纪念碑前的平台上,团员们面对长眠的烈士,也面对为新中国成立和建设发展奋斗一生的前辈,面对今天过上美好生活的厦门市民,引吭高歌,第四次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为了表达祖国宝岛台湾早日回到祖国怀抱、实现祖国统一的心愿和意志,寻访团还唱起《一定要把胜利的旗帜插到祖国的台湾》。
短短几天“厦门行”,寻访团先后四次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朗朗歌声,发自内心,涌动胸膛,喷出喉腔,冲向天宇,撒向海疆,充分表达了我们作为29军后代人的情愫和志向。
高唱军歌向革命英烈和前辈们颂扬,红色血脉永续,革命精神永存,光辉业绩永远弘扬,红色江山牢不可破!
高唱军歌向党和人民讴歌,人民军队忠于党,人民军队爱人民!党是中流砥柱,人民是万里长城!
高唱军歌向时代呼唤,在政治建军、科技强军、改革兴军、从严治军的道路上,人民军队再创辉煌!
高唱军歌向祖国表达,作为为新中国浴血奋战的前辈的后代,在新时代新长征的路上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继往开来,阔步前进!
向前,向前!
队伍向阳!
二十九军,
威猛如钢!
铁军血脉,
苏中雄师,
华中劲旅,
三野硬膀!
驰骋淮海,
骁勇渡江,
鏖战淞沪,
血气方刚!
向前向前,
队伍向阳!
二十九军,
铁壁铜墙。
挥师入闽,
威震厦漳,
柔克集美,
大嶝立桩。
解放鹭岛,
谱写华章,
神山红旗,
裂空飘扬。
向前向前,
队伍向阳,
二十九军,
无尚荣光!
胡继军
(2019年10月24日完稿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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