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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我谈水西

  • 时间:   2019-10-23      
  • 作者:   恽晓虎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1师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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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有一次,父亲恽前程带我们去看电影《东进序曲》。回到家,父亲就对我们讲,这部电影拍得不错,基本符合历史。我疑惑地问他,你也参加了?你们那时在什么地方?父亲说,参加啦,那时我们在水西,我们从那里出发过江,打了黄桥。我又问他,水西在什么地方?父亲在地图上指给我看水西的位置。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水西,知道新四军江南指挥部。

2002年,我随父亲来到水西,这是我第一次到水西。那时,江南指挥部纪念馆还在原址,新馆还没有开建。在老陈馆长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纪念馆。父亲在纪念馆里,不时告诉我:这里是通讯科,那里是作战科……我发现父亲在那里异常的兴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段历史,在我的脑中自然有许多问题产生,我也想搞清楚,于是我就利用陪他的机会,提出了我心中的问题。

我问父亲:你是怎么到水西的?父亲告诉我,那是1939年8、9月间的事。那时,父亲刚从苏北特委搞兵运工作调回新四军挺进纵队当见习参谋,不久幸运地被组织上选派到泾县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学习。他们一行人在前往泾县的途中,正好江南指挥部成立,就被粟裕副指挥给留下了。粟裕对他们说:现在指挥部刚成立,缺人手,你们就都留下来吧。粟裕又说:参加教导队学习固然很好,但在战争中也是可以学习战争的。我就没有进过军校学习。只要在实践中认真学习,也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军事人员。于是,父亲就留在了江南指挥部,被分到了作战科。父亲对我说:在指挥部,粟裕经常给我们讲授参谋工作的知识,在那些老红军的帮助下,学到了许多东西,使我受用终生。父亲说:当初苏北特委派我去做兵运工作,让我做军事教官。我哪里学过这些?但为了完成任务,我想办法在街上买了一本《步兵操典》,现学现卖。到了水西,在老同志的言传身教的帮助下,进步很快。这里其实是我从一个普通农民转变、成长为一名军事干部的起点。确实,父亲从水西出来后,无论是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抗美援朝、国防建设一直从事着军事工作,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做参谋工作。难怪父亲来到这里,如此兴奋。我似乎能体会到他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心情。

我又对父亲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水西这里既没有高山峻岭,又远离新四军军部,夹在国民党军和日伪军之间,这不是明摆着国民党可以借刀杀人吗?如此危险,为什么还要把指挥部放在这里?父亲对我说:谁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知道蒋介石的意图。国民党五中全会后,国民党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的三大政策,蒋介石处心积虑要搞垮共产党,要把共产党“根绝净尽”。军事上,蒋介石给八路军、新四军限定战区。给新四军第一、第二支队划分的战区是:在长江以南,芜湖――高淳――溧水――金坛之线以北,丹阳――镇江以西,纵长100公里、横宽五六十公里。蒋介石并严令我们必须“在自己的战区从事作战”,企图将我们限制在狭小的日军必争之地,假日本人之手消灭我们。但共产党是真正抗日的,越是艰险越向前。我们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组织、教育、武装群众,用战斗的胜利树立抗日必胜的信心。我们不像国民党,见到鬼子就跑。我们有的是办法打鬼子。纪念馆里对水西保卫战的介绍,就是证明。至于为什么把指挥部放在水西,那是陈粟首长决定的。记得当时我们陪粟裕来水西勘察地形,为司令部号房子,粟裕曾对我们说:这里距离茅山很近,便于渡江北上;这里水网遍布,便于我们隐蔽运动;溧阳的群众基础好,抗日热情高。国民党越想给我们画地为牢,我们越要独立自主求发展。粟裕让我们认真勘察地形,以便日后作战之用。首长们也在为渡江北上做战略准备:陈老总让管文蔚“守住长江”,与江北李明扬部建立联系,派陶勇部提前过江等等。

父亲还谈到一件事:国民党搞摩擦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为防不测,也为贯彻向北发展的战略,陈粟首长曾建议:江南指挥部渡江北上后,军部迁来此地,这样便于新四军军部日后北渡长江,深入敌后,开展抗日活动。为此,军部和江南指挥部都派出参谋,双向对接,沿途侦察好了行军路线及警戒位置,24小时部队即可对接。可惜项英没有采用,陈老总为此很生气。

父亲的一席话,使我明白了江南指挥部设在水西的重要意义。水西是一个战斗堡垒,在这里,新四军将士冲破国民党的限制,大力发展抗日力量,粉碎了日寇的进攻。水西是实现中共中央关于新四军向北发展战略方针的铺路石,是奏响东进序曲,建立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出发地。我对老一辈革命家坚决贯彻中央向北发展战略方针的雄才胆识,为民族的解放敢于牺牲、敢于胜利的英勇精神深为感动。

我向父亲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这里,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在这里遇到许多老红军,是他们的言传身教,使我受益匪浅。当时我们都很年轻,没有经历过土地革命,对红军的认识很浅显。指挥部里有许多像贺敏学、吴肃、康林等经历过长征、经历过三年游击战的老红军,我们经常听他们讲故事。从这些故事里,使我很具体地认识了红军,对他们经历的磨难有了深刻的认识,对他们表现出的革命精神,我是佩服得很。尤其是在战斗中,他们更是身先士卒。在水西保卫战中,当战斗最激烈时,粟裕带领我们冒着炮火到第一线指挥。父亲说:如此高级指挥员,如此不怕死,冲锋在前,那是给我印象最深、教育最大的。

父亲每次跟我提及他的首长和战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个老红军。从这句话中,能很深切地体会到父亲由衷的敬佩之情。水西不仅是个战斗堡垒,也是大学校、大熔炉,在这里,众多热血青年转变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使革命的传统代代相传。

父亲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每次到水西,都要去祭奠安葬在水西的老首长和战友:粟裕、钟期光夫妇、罗忠毅、廖海涛、周林夫妇……我最后一次陪父亲到水西,他已是90多岁的高龄老人了。那天,张燕馆长从常州把我们接到水西。在祭奠了粟裕后,他执意要去西山烈士陵园,并且坚持让我扶他到钟期光墓前。行完礼后,我听到他喃喃地说:钟主任,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是啊,父亲对水西有着很深的感情。这里不仅是他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开始成长、成熟起来的地方;这里不仅有他青春年华的记忆,也有他牢记于心的首长和战友。


  一师分会 恽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