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伟大的抗战胜利已整整70周年了。现如今,我们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不能忘记为国家兴亡、英勇牺牲的先烈们啊!尤其是不能忘记那些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献身的千百万爱国志士,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了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作为一位新四军老战士,一位从烽火硝烟中走出来的老兵,每当我享受现实美好的生活时,常常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我的那些为国捐躯的老战友们,在深深地为他们伤感、流泪的同时,也更加珍惜现有的美好生活、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大家都知道,1937年7月7日,在北京爆发了“七七事变”,当时我只有12岁,我清楚地记得,此后没多长时间,日本的军队就从上海方向打进我的家乡无锡市,又一路西进,疯狂进攻,很快就占领了南京。国民党军队则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重庆去。广大的国土沦丧,老百姓在日寇的铁蹄下遭受蹂躏。
到了1942年,我还不到17岁,为了不当“亡国奴”,我毅然背着亲人,逃离家乡,几经周折,加入了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当年,我们浙东游击纵队,按照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要求,在敌后开辟了抗日第二战场,与日寇周旋、打游击,建立革命根据地,唤起民众,全民抗战。在苏、浙、皖一带紧紧地拖住日军后腿,牵制了日军大量的兵力,延缓了他们全面进攻的步伐。后来我还知道,由于我们大量地牵制和消耗日军,也大大减轻了东南亚邻国抗日的压力。
当年日军采取的“三光”政策和“拉网式”烧杀,制造了很多骇人听闻的惨案,出现了很多“无人区”,甚至他们还把我们的抗日志士的头颅挂在城门上。日寇的这些暴行和所作所为,并没有吓倒中国人民,反而更激起了全国人民抗日、誓死保卫家园的决心。全国军民披肝沥胆、前赴后继,让日本人原本打算在3个月内灭亡中国的幻想彻底破灭了,竟然打了整整八年,最终他们还是无条件地投降了。
记得1945年10月,我当时也就19岁。我们浙东游击纵队在“北撤”的路上,在苏北的涟水改编为“山东野战军”的1纵3旅,我当时在3旅的教导营。当年的12月初,我们3旅到达山东的石臼所,就是现在的日照和莒南地区。准备继续北上,跨过渤海湾去接收东北。可到了12月6日,中央紧急电令我们3纵不去东北了,后来知道是因为罗荣桓率八路军第119师已经到达东北,所以不让我们去了,让我们留在山东,紧急向西赶往津浦路,阻截正要前往济南向国民党投降的日本洼田旅团,迫令他们向我军投降。洼田旅团是由洼田隆根率领的6个警备步兵大队组成的,共有4000多名日军和大量的伪军,主要盘居在山东兖州到泰安一段的火车站,和“华丰煤矿”一带。
当时蒋介石有命令,新四军和八路军不得擅自受降,只有国军才有权利受降;蒋还要求日、伪军就地维持好社会秩序、抵制向我军投降。在这种情况下,我党坚持据理力争,突破种种限制,果断地采取了自主受降的军事行动。
到了1946年1月,我们按中央的统一部署,1纵的2旅、3旅和鲁南、鲁中军区的部队,奉命到达各指定地点,做好强迫洼田旅团向我军受降的各种准备。我们3旅首先进占泰安火车站和西关,围住当时驻扎在城内的伪军宁春霖部2000多人,他们感到形势不妙,曾企图在夜里偷偷出城,有的士兵还跑到老百姓家里偷鸡摸狗、抢粮食,我们一听到老百姓的哭喊声,就朝天鸣枪,吓得他们赶快跑了回去,再也不敢欺负、骚扰老百姓了。我们与宁春霖部以城为界,心照不宣、相安无事,只是把他们紧紧地包围在泰安城内。
到了1月10日,陈毅司令员指示:为了保护“华丰煤矿”(当时是鲁中山区最大的一个煤矿),可先放洼田北进,再在途中拦截,分几次将其吃掉。接此命令后,我们3旅在数九寒天、冒着风雪急速南下,9团于13日首先迫使在洪沟火车站的60名日军放下武器,7团又在15日迫使朱家埠的30名日军缴械投降。8团则在东太平火车站北的铁路线上搭起一个草棚,修筑了简易的作战工事,以便随时观察敌情、拦截北进之敌。19日下午,我们发现从大汶口方向有满载日军的列车驶来,一名排长下令作好战斗准备,并手持红色指挥旗,跑到铁路中央,向日军打出“立即停车”的旗语。列车在距排长近百米处停下,下来一名日军军官,向我军行礼后说是奉命去“华丰煤矿”集中的,请求通过。我排长命他们不要下车,等向上请示后再予答复。我8团团长蔡群帆得报后,命令部队抢占东西两侧高地,将列车紧紧包围其中,同时派出参谋长通知日军:只要你们无条件投降,我军将确保你们的人身和个人财物安全,并要求日军长官前来谈判。
前来谈判的是该团第6大队大队长和一名随从军官、一名翻译官,蔡团长命令他缴械投降,他则狡猾地说没有旅团长的指示他本人无权向我军投降。蔡团长厉声喝叱到:“我们是奉朱德总司令之令,前来接受你们投降的!你们却不投降!你看到列车两侧的战士了吗?你可不要不识时务!”站在一旁的副团长陈长生,是久经沙场的老红军,一只眼睛因战伤失明,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朝着日军大队长怒瞪一眼,一掌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你敢不缴械?我就要你们的命!”日军大队长站在一侧早已瑟瑟发抖,额头上的汗也渗了出来,无可奈何地深叹一口气,说:“那好吧,我现在就命令全大队向贵军投降!”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用钢笔写了一道命令,撕下来交给随从军官,让他到每个车箱去宣读。
不一会儿,数百名日军纷纷徒手跳下车箱,在列车的一侧排列成队。又有数名士兵上车搬下黄绿色的军毯,沿着列车整齐地铺在雪地上;另有几十名士兵上车把枪、弹全部搬到车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军毯上,每3支枪搭成一个三角支架,摆了满满一地!经我们清点,共300多支日本大盖,8支手枪,3万多发子弹,500多枚手榴弹。
这时,我军先前伏卧在列车两侧高地上的战士们,全都手持武器站立了起来,真是一幅严阵以待、威武之师的画面。再看日军大队长,他跑步来到日军队列的中央,向他们下达“立正”的口令后,再跑步来到蔡团长面前,立定后又行了军礼,然后双手捧着花名册和全部武器的清单,毕恭毕敬地宣读着投降辞(由翻译官翻译):“日军洼田旅团独立警备步兵大队第六大队共500人向贵军投降。呈上官兵花名册和武器清单,请贵军验收!”蔡团长接过清单后,翻到最后一页,正准备签字时,日大队长胆怯地问了一句:“团长阁下,据我们所知,贵军是政治委员负主要责任的,能不能请他一道签字呀?”当时我们团的政委还真的不在,还是陈长生副团长脑子灵,他说:“我们蔡团长同时兼任我们团的政治委员。”就是这样,蔡团长庄重地签下了“团长兼政治委员:蔡群帆”几个大字,圆满而创造性地完成了这次受降任务。
但是洼田在东太平站还集中了40多个车皮的军械物资,这才是他们的主要装备呀!我1纵2旅早已将其团团包围、控制起来,等待上级指示。我们1纵的司令员叶飞,派出2旅副参谋长冯少白(曾在日本留过学,精通日语)进入“华丰煤矿”与洼田谈判,没想到洼田又鬼又滑,还挺硬,只派了两名副官与冯副参谋长谈判,并哭丧着脸说:“我们也没有办法,上级要求我们只能向国民党的军队投降缴械,不然,我们去济南后没法交待。”冯副参谋长痛斥他们一顿后,与洼田当面谈判,明确地告诉他我军有权受降,并说:“按照波茨坦公告,你们早就该向我军投降了,如果你们拒不投降,我们就地歼灭你军是完全符合国际法的!你们看着办吧!”洼田见大势已去,我军早已把整个“华丰煤矿”包围了,确有能力将他们一举歼灭,才不得不将辎重装备交给我军。但我们没想到是,洼田耍了个“两面派”,一边向我军交辎重装备,一边趁着夜色竟将大量轻武器坐上几十辆大卡车,沿着公路偷偷北运,企图逃跑。
当晚陈毅司令员电令我2旅迅速追赶。大家可能不知道,在沂蒙山区,又赶上下雪天,山中根本就没有路,所以2纵前往追赶的战士们,真是连滚带爬地翻过了几座高山,在第二天的黎明时分看到了远处的日军大卡车,但眼前的大汶河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叶飞司令员果断地下达“趟水过河”的命令,战士们不顾寒冷,涉水过河,在泰安南追上了洼田部队。实际上,洼田他根本没有想到,陈毅司令员在给2旅下达追击洼田部队的同时,还命令我们3旅沿公路南下堵截,所以洼田出逃的卡车,即使不被2旅追上,也会被我们3旅南下的部队给截住,这就是我军统一指挥的威力了。2旅的冯少白副参谋长再次前往与洼田谈判,面对三面高山峡谷,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是四面楚歌啊!洼田真是万般无奈,只好乖乖地把全部武器弹药交给了我军。当时,所有的武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大雪覆盖的公路上,真是蔚为壮观啊!
清点这么多的武器、弹药,耗费了我们整整一天的时间,数千名日军向我们投降,听候我们的发落。当时的那个兴奋劲真是别提了!可天寒地冻,人还是要活命的呀,日军向我军提出了“开水和食品”的要求,我们对这些投降的日本兵还真是给予了充分的人道主义帮助,连我们自己的战士都在忍饥挨饿,喝了,抓一把雪填到嘴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呀!可是,我们的战士却跑到周围的村庄里,动员老百姓给日军弄吃的弄喝的,拿来高梁杆儿给他们生火取暖,还要求村民不要伤害日军投降的士兵,所以后来,这些日本兵纷纷给我军和老百姓鞠躬致谢。
到此为止,我们1纵的2、3旅,圆满地完成了拦截受降的任务,抢在国民党军队之前,把日军的洼田旅团全部拿下,受降日军4000余人,装备不计其数,彻底打破了将介石“新四军和八路军部队不得受降”的禁令,为我军在日后的解放战争打败国民党军队,垫定了坚实的军事装备和物质基础,成为我军战史上光辉的一页。
浙东分会 钱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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