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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军往事—— 千里转战,苦乐童年

  • 时间:   2019-12-10      
  • 作者:   朱千里      
  • 来源:   军嫂微平台     
  • 浏览人数:  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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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7年,作者(前右)与父母、弟弟建国

    1943 年,抗日战争最残酷的时候,我出生在江苏盱眙黄花塘新四军军部医院。我的父亲朱传保1929 年参加红军,母亲钱骏1940 年参加新四军。我的童年很特殊,一出生就随父母转战烽火连天的战场,和父辈们一起经历战争的残酷。后来,母亲也常常给我们讲述那段让她终生难忘的历史。
  
有惊无险

    1944年春,那时我七八个月大,父母带着我随新四军转战在苏中的水网地区。当时,敌人包围了父母所在的部队,形势非常紧急,必须乘雨夜突围,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天黑路滑,一条泥泞的小路两边都是河,河岸边就有敌人的碉堡、哨所,戒备森严,一旦被敌人发现,就会全军覆没。部队领导下死命令,要绝对安静,不许暴露目标。母亲高度近视,父亲怕她看不清路,走不好会掉下河去,就把我背到他的背上,同时指挥部队通过封锁线。我被小包被裹着,捆在父亲背上,一件雨衣把我遮盖得严严实实。父母非常担心,如果我发出哭声,部队就会暴露目标,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当时真的哭出声音,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死死捂住——战争实在太残酷了。部队在黑暗中悄悄行进,母亲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一路上,母亲担心我哭,可听不到哭声心里也犯嘀咕:孩子一声不吭,不会已经被捂死了吧? 两个多小时后,部队终于通过了封锁线。这对父母来说,艰险又难熬。一到安全地带,母亲赶紧把雨衣掀开。一看吓了个半死:一根背包带恰好缠在我的脖子上!她慌忙把我从父亲背上解下来,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担心我已经被勒死的母亲又惊又喜,心疼地马上给我喂奶。而我也乖,说不哭就不哭了。大家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夸我懂事,不愧是新四军的后代。
侥幸得生

    1947 年初,国民党反动派向解放区大举进攻,上级决定后方人员与机关一起撤往山东。母亲带着4岁的我和1岁的弟弟建国随家属队北撤。听母亲说,当时情况非常紧急,敌人与我们仅相差一天的路程,而且一路大雪纷飞。大人孩子,拖家带口,连走带跑地向北转移,真是困难重重!幸亏有运输员老肖叔叔帮忙,他将我和弟弟放在两个箩筐里,一头一个挑着走。母亲是军医,这一路十几天中,还为3个孕妇接生。最后,队伍终于到达沂蒙山区,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华东办事处,当时的办事处主任是邓子恢。在沂蒙山区躲避了几个月后,上级派船接北撤的家属回华东。由于当时不容易搞到船,且人多目标大,上级决定,旅首长和团领导的家属乘第一条船先走;其余的同志等待乘第二条船走。可是第一条船出发那天,不少本来应坐第二条船的人也来到了码头要上船,一时吵吵嚷嚷。见此情况,母亲怕带队的戴团长为难,也为了队伍能顺利回到华东,作为本应乘第一条船的人,她首先表态:不跟这趟船走了,并让挑夫将已登船的我和弟弟从船上带下来。在她的带动下,一些家属、孩子也跟着下了船,先让别人走。几天后,我们乘坐下一条船,在海上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终于避开了敌人军舰的巡查,绕过封锁线回到了华东。然而,回来后才知道,令人痛心的是,戴团长他们那条船,出海不久就遇到敌人袭击,被打沉了,全船家属、孩子无一生还。戴团长虽会泅水,但还是被敌人抓获了。后来,他几经周折才找回部队。战争环境中,父母与敌人战斗,肩负养育子女的责任十分不易。1948 年,母亲生下第三个孩子,是个妹妹,取名“为民”,寓意长大后要“为人民服务”。当时部队战斗频繁、经常转移,父母为了减轻负担、更好地工作,就忍痛割爱,将幼小的妹妹送到老乡家代为抚养。不幸的是,妹妹因为营养不良、卫生条件差患上了痢疾。这时部队已经转移,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妹妹拉肚子拉得脱水了。父亲知道后,急忙派人将妹妹接回来,但她已奄奄一息。母亲虽是医生也无力回天,伤心得哭干了眼泪,我和弟弟也吓得直哭。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妹妹死后,父亲非常伤心,将她搂在怀里,搂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找地方埋葬。每每回想此事,我都忍不住流泪,父母在战争环境中把我们姐弟俩养大是多么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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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2年,作者与父母

 田间成长

    残酷的环境,让孩子们得到锻炼,我们懂事、听话、爱劳动,但因为处处充满了危险,偶尔也会闯祸。我大约5岁那年,随父母的部队住在老乡家里,经常与老百姓的孩子一起玩,一起到地里帮大人干活。一天,大人们在地里锄地,干累了正休息,我跑过去拿起锄头想帮大人干活,两岁的弟弟像跟屁虫一样黏着我。我正使劲挥起锄头,哪知锄把正好碰到了弟弟的眼睛,他顿时大哭起来,血抹了一脸。我吓得不知所措,大人们赶紧抱起弟弟到母亲他们的卫生队救治。我知道闯了大祸,以为弟弟的眼睛一定会瞎了,不知往哪里躲才好。实在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就藏在灶房里一张靠墙的大桌子底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他们把弟弟的眼睛包扎好了,才顾得上来找我“算账”。只听见母亲说:“千里呢!跑到哪里去了?”我直哆嗦,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母亲在屋里转了一圈,装着没看见我,就出去“找”了。事后父母教育我:爱劳动是好事,但要注意安全。这次差一点把弟弟的眼睛碰瞎了,多危险呀!还有一次,我和几个孩子看到马夫叔叔很辛苦,就想一起帮他铡马草。可是马夫叔叔嫌我们小,总不让我们干,还嘱咐我们,千万别动铡刀。一天,乘马夫叔叔不在的时候,我们偷偷地去马厩,学着马夫叔叔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干了起来。大一点的孩子负责用铡刀铡草,小一点的孩子负责往铡刀下送草。大家干得很起劲,一会儿就铡了一大堆草。“呀!谁流血了?”突然,有人发现草上有血迹,吓得叫了起来。这时,我才感到食指尖又麻又疼,原来被铡掉了一块肉,差一点就铡到骨头了。我全神贯注地送草,居然一时没感觉到。我又怕母亲责怪,吓得不敢回家,便跑到马夫叔叔屋里,把手指头上的血抹在他的蚊帐上,因为蚊帐是军绿色的,抹上去很难看出来。别的小伙伴急着去找来我母亲,她哪里顾得上训我,立即为我清洗伤口、消毒、包扎。记得母亲把一小瓶红药水都倒在我手指上,当时疼得直钻心,但我觉得自己惹了祸,硬是挺着一声没哭。母亲非常心疼,没再训我,只是告诉我以后干什么事都要小心一点。这两件事,我记了一辈子,从此更懂得做事要细致。我小时候活泼伶俐,很爱唱歌。母亲他们卫生队经常会和文工团的叔叔、阿姨一起行军、打仗、抢救伤员。战斗间隙,文工团就为部队官兵及老百姓演出。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过的剧目有《兄妹开荒》《白毛女》《红鼻子》等,我们这帮孩子一有机会就跟叔叔、阿姨学唱歌、扭秧歌。当时部队经常帮助驻地老乡干农活,休息时就是我们表演的机会。我们和文工团的叔叔、阿姨一起表演节目,唱《小放牛》,《白毛女》里《北风吹》等,我还有拿手的两首歌,那是父母教给我的,直到现在还会唱。父亲教的是红军的歌:当兵就要当红军,处处工农来欢迎,官长士兵都一样,没有人来压迫人……妈妈教的是新四军的歌:小呀小红,两眼笑盈盈,长大了跟爸爸去当新四军,要把那反动派消灭干净……长大是个小英雄呀,咿呀咿得喂!这是小话剧《红鼻子》中的歌,该剧是宣传新四军征兵的故事。我们的节目特别受大家欢迎,每次唱完歌,老乡们会高兴地奖励我们这些小孩儿一根胡萝卜,或一根甜芦粟(北方叫“甜秆”),我们可开心了,吃得美滋滋的。这些是我战火中的童年经历,也是许多革命老前辈的子女们曾经经历过的生活——那是一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也是终生难忘的日子。如今,为建立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老一代革命者大多已离开,我们这一代人有责任把历史讲给后代,让后代不忘先辈的丰功伟绩,不忘胜利、和平、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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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5年,作者(后左)与父母、弟弟建国


                       朱千里


(本文详见2019年第9期《军嫂》杂志,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