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中原突围

（2018年7月30日）

1946年是中国两种命运决战的开始，也是中原军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在震惊中外的中原突围中，虽然历经艰险，吃尽了苦头，但也经受住了考验，坚定了信念。这是因为在突围前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党中央为了保存革命力量，下达了中原突围的命令。接到命令后，我们三处的领导按照中原军区司令部的指示，抓紧时间对我们做了突围前的思想动员和工作部署。在动员会上，特别强调：每个同志思想上要充分认识敌情（国民党军队三十万围剿我军六万），形势是非常险恶的。我们要有不怕吃苦、不怕牺牲的精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把这些话牢记心中，作为我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精神力量。

突围的具体部署是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执行的。在敌人层层包围和猛烈进攻的情况下，我部队决定分北路、南路、东路开始突围。

我们中原军区司令部三处随北路的主力部队行动，从宣化店开始向西突围。而向西突围就必须首先突破国民党军设置在平汉铁路的封锁线，冲出这第一道包围圈。平汉铁路的武胜关至柳林段是国民党军企图围歼中原军区部队的重点防线之一。为了突破这道防线，北路军的十三旅三十七团于6月29日出其不意打垮了守候在这一防线的国民党十五师和一三五师第四〇四团，很快控制了柳林至黄庄段的铁路线。我们北路军就从戴家庙冲下山，兵分三路突过柳林至黄庄之间的铁路段。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基本上是一路小跑。可是我主力部队还没有过完，从信阳方向来增援的国民党军就赶到了，并向我三十七团猛烈开火。三十七团浴血奋战，坚守阵地，直到掩护主力完全突过平汉路封锁线，才于6月30日撤出阵地。我主力部队突出了包围圈，这是蒋介石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但是他亡我之心不死，又继续调兵遣将，穷追不舍。我主力部队冲杀出了敌人一道又一道的封锁线，沿途始终处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边有夹击的危险境况，空中时不时地还有敌人飞机侦察和扫射，形势依然非常严峻。

在强渡丹江前夕，我们三处根据军区首长的指示分了十几个人组成前梯队，随三五九旅司令部一起突围。但过了丹江后，我们基本上都是在鄂西北和秦岭山间行走。这里崇山峻岭、沟深路险、人烟稀少，每到一处宿营时，经常找不到农舍或只有很少的几处农舍，大多数人在露天宿营，部队经常买不到粮食，再加上经过沂川、荆紫关的鲍鱼岭，南化塘和漫川关的几次阻截战后，很多人疲备不堪，饥饿难忍。我在突围中有一次差点被敌人的机枪打中，真是幸运。这时我们处在前梯队的人，战友句道本负了重伤被安置在老乡家了，有的掉了队被敌人俘虏了，有的被调到旅部作参谋工作去了，剩下的只有我、詹希勤、王奇才、闫有钧和武凯五个人了。此时，技侦工作已完全停止，我们几个人被编到了旅部电台，除了完成台长分派的一些任务外，主要是跟随三五九旅向延安突围。

到了七月的一天晚上，部队攻下了陕西南部的镇安县城。这时部队的给养才得到了一些补充，我们几个人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第二天，部队又出发了，我们精神十足地跟着队伍前进。但由于天气炎热，我们走得口干舌燥，凡遇渡河就喝口河水。没想到走到晌午，詹希勤肚子忽然疼了起来，那时既无医生、又无药吃，他强忍着继续跟着队伍行军，步子越走越慢，没有走多远就开始闹肚子，走几步拉一次，而且越来越厉害，离自己的队伍也越来越远，他想赶上去，但怎么使劲都迈不开腿了，只好坐在路旁休息。正在这时，后面跟上来几个机关的同志，我告诉他们詹希勤病了，谁能照顾他?话音未落，有个男同志就离队站到了我跟前(只可惜我忘记了他的姓名)。他热心地询问了詹希勤的病情后，觉得詹希勤病得很重，需要停下来休息。但考虑到大部队走过去后，担任警戒的队伍很快就会撤离，国民党军马上就会追赶上来，那就太危险了。因此他说我们得赶紧走，绝不能掉队。他边说边和我搀扶着詹希勤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待到前面的队伍原地休息时，我们三人终于追上了自己所属的部队。晚上宿营后，詹希勤一口饭都没有吃就休息了。没想到第二天，经这一夜的缓冲，他的病却全好了！打这以后，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和詹希勤、王奇才、闫有钧、武凯几个人，都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毫不动摇地紧紧跟随着部队。有一天行军中，武凯同志也掉了队，但他最后还是拼命地赶上来了。直至九月底，我们终于胜利地跟随部队到达了日夜盼望的延安！

我随三五九旅到延安后，我一想起突围的艰辛、沿途的险恶、以及牺牲的同志就感到不寒而栗。突围开始时，三五九旅和干部旅共有8000余人，到达延安时战斗减员1700人，幸存的只有6500人。三五九旅的指战员，个个英勇顽强。就我所知，在中原突围牺牲的干部就有12位。仅九团就有5位。他们是：团长颜龙斌，右臂被打断，忍痛截肢后继续指挥战斗，牺牲于陕南山阳小河口；团参谋长朱佐夫和团政委蒋宏钧、九团二营副营长李栋坤均在陕南山阳马家店的战斗中牺牲。卫生队长游之辉在过川陕公路中牺牲；政治部宣传干事陈家里和七团的会计股长陈芳泽在鲍鱼岭战斗中牺牲。八团有个营长贺成祥，七团一营指导员孙炳南和侦察股长刘永清。另一营营长黄英详都在突围中牺牲。还有个连长贾书经在陕南的一次战斗中，头部受重伤，鲜血直流。他强忍剧痛，继续向敌人冲去，又被打伤了双臂，他仍不下火线，带领战士顽强拼搏。战士们都被连长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所鼓舞，个个勇敢顽强地扑向敌人，与敌人拼命。最终打退了数倍于我军的敌人，部队才得以冲出围堵。

再想想自己在突围中虽然经历了艰难险阻，但幸运的是最终能够随部队胜利到达延安并受到党中央毛主席的接见。我感到很自豪。

回顾战争年代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和磨炼，深感在今天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我们仍然需要坚守共产主义理想信念，继续发扬不怕流血牺牲、不畏艰难困苦的优良传统，永葆共产党员那么一股劲，那么一种精神，那么一种勇气。我们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而奋斗！

注：此文编录在北京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主编的《铁流》第37集“战斗生涯峥嵘岁月”章节。